厉之华笑道:“你家小姐就会爱谦虚,我不是说这幅像图画,而是说这整幅字的意境是幅图画,令通者一看,便是一对痴男愫女的隐绘,这岂不让人拍案叫绝。再经过这等细美的装裱,才真正豪柔相融。”
小红道:“这幅字也是小姐裱的。”厉之华闻听,更是不止地赞叹。心里暗暗侥幸道:“如此才女,差点被污了,我若迟至片刻,这罪愆可是不小,她待我这等情重,即使为之去死,亦在所不惜。”
时近初夜,小红揉了揉眼,抿嘴笑道:“小姐,我困了,我先去睡觉。”
两人听了又羞又喜,朱淑真佯嗔道:“一路坐在车里怎会有乏,你也忒没用。”厉之华亦极装谦谦君子道:“那就两位先休息,明日好早起身赶路。”说着,假装欲要起身。小红忙笑道:“我确实困倦难支,扫了今晚这兴,还望二位别怪,愿公子晚安。”接着,竟把房门给打开。
这一将房门打开,厉之华不得不起身,干笑两声道:“确是人欢时间短,不知不觉竟近人定时分了。”小红笑道:“公子走好,房里茶水都有。”
待他走后,小红哈哈笑道:“小姐,咱两人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今夜咱俩应好好对饮一番。”朱淑真道:“尽搞甚么鬼主意,既然不困,那就去叫他回来再聊一阵,我反正也睡不着。”小红笑道:“小姐好没良心,这三年间,你一刻不见我都不成,如今人家一来,却又将我无所谓了。”
朱淑真啐道:“瞎嚼些甚么。你两个在我心目中都是一般重要的,只非所潜蕴的感情不一样罢了。你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姐妹,他是我铭肌镂骨的心上人,假如这三年间你不在我近侧,我早就死了。”说着,却掉下泪来。
小红忙又笑道:“这都是奴婢的错。”朱淑真一怔。小红道:“我当初若不邀你去西湖划船,你怎会受这三年的煎熬和委屈。”朱淑真苦笑道:“你若不邀我去划船,想必我也早成北邙孤魂了,还应感谢你让我有个盼头。”
小红笑道:“今晚你和厉公子都有很多话儿要说,我是否再去把他请回来?”朱淑真心里暗喜,口中却说:“他此时或许正歇着,我看就别叫了。”小红道:“那好,咱也歇着吧,也别喝酒了。”
朱淑真听了心里一凉,又极难羞口道出,也只得作罢。见她开门要出,奇道:“你去哪里?”小红笑道:“我下楼去打些水来好明早洗用。”
厉之华闷闷不乐返回房间,略略洗漱一下,和衣躺在床上。“正以欢兴盎然的时景,却被红丫头泼飘冷水,这丫头年龄也算不小,应知些情理才对,若天天如此下去,却无时机向真儿单诉诸事。不知明晚后晚她能将如何。”
正瞅着烛光呆思,只听房外“嘟嘟”敲门声响,心一惊喜,暗想定是朱淑真候她睡熟才来的。故问道:“谁?”门外轻声道:“是我,厉公子开门。”厉之华听声是小红,心下甚异,起身将门打开,笑问道:“可有什么事?”小红咭咭笑道:“小姐让我叫你去看一样东西。”厉之华讶问:“甚么东西?”小红道:“我也不知,你去了自有分晓。”厉之华笑着出了房去,小红却乘机溜进房里,砰地一声将房门给关上,随即上了栓。厉之华道:“喂,你怎把门给关上了?”小红在屋里笑道:“别吵了,我还要睡觉。”厉之华当下暗喜。
朱淑真正欲解衣入睡,突见厉之华推门进屋,羞地一惊,心头砰砰直跳,顿时红晕满颊。问道:“你……你怎么来了?”厉之华呆了一下,登明小红适才所举。也不由窘得厉害,笑道:“你不是让我来瞧一样东西的么?”朱淑真自也聪慧,笑骂道:“这鬼丫头好会使坏,竟骗我说是出房去打些水来。”厉之华道:“她在我房里把门给插上了,我将如何办?”朱淑真红着脸道:“你就在这坐一宿是了。”说完,直羞得转过脸去。
厉之华见她已卸男装,柔光之下,愈加妖娆无限,心里直跳,木然地走至近前,迷迷糊糊地出了一句:“这三年间你还好么……?”朱淑真噗嗤一笑,随即投入他怀里,却又啜泣起来。厉之华心中激颤,将她紧搂入怀,三年的愁肠伤悲,始才得泯,当真是泣不尽的悲欢乐苦,吻不干的凄酸喜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