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师爷看李继骂得实在不成体统,赶紧上前劝他。李继骂完了,也没说什么,转身阴沉沉地回去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云缨真怕李继要跟她闹。毕竟乔平是李继的地盘,真的闹翻了,她还真的没法子控制这个灭门的县令。
隔日上午,万事俱备。几百个手执铁锹正要决堤的民夫们站在大坝上。就等扒开扣子泄洪。云缨,王毅亲自监督。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三个人。大摇大摆走到了堤坝之上。却是李继领着两个师爷。徒步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个师爷为他撑起伞,李继就坐在了大坝之上。云缨,王毅相继赶来。看到这幅景象,也是傻眼了:
李继这是用生命威胁他们不准扒开口子泄洪呢!
云缨赶紧吩咐汤恩和去找景裕。王毅这时也是忍无可忍了。跳着脚骂道:“李继你有完没完!喊你疏散百姓你不干!写邀功的折子倒是比谁都快!现在知道事情坏了,给我来这一套!”
李继冷笑道:“你们要害我,好好的堤坝,就要给我扒了!你们是羡慕我的才能,羡慕我要高升了是不是?!”
云缨觉得他已经疯了:“痴人说梦!”
李继大叫道:“老爷我是要当丞相的人!武陵的堤坝干我何事!管好乔平,明年我就进馆阁!你们这时候给我扒了口子。坏了的是我的前途!一群畜生王八蛋!看谁比谁狠!”说完。他就地一坐。一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地望着黄河。
云缨和王毅面面相觑。云缨心头一热,向左右呵斥道:“傻站着干什么!把李大人给我扶下来!”
几个官兵前去拽李继。但是李继突然站起来,推开身边的亲信,跑到何岸边上。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凶狠地环顾四周。大叫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自尽在这里!那你们就是加害朝廷命官!”
闻言,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天上的雨忽然大了起来。电闪雷鸣之中,李继全身湿透了,官袍湿答答地黏在身上。他的身后,是滚滚黄河水。自元启年初,这黄河已经逼死了五个县令。八个县令都是誓死与县城共存亡。但是谁都没法承担逼死四品大员的罪名。
云缨全身都在颤抖:君琰,君琰,我该怎么办呢?逼死这个人,我自己也完了。甚至会连累到爹爹。但是,再这样僵持下去。武陵的十几万人就完了!我该……怎么办呢?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河水涨的迅猛。
她终于作出了决定,迈步走上河岸。雨水下得缠绵,风絮黏地。也定格了此时此刻隔着重重雨幕对视的两个人。
李继绝望而疯狂,她疯狂而绝望。都是困兽之斗。
李继发抖着将匕首对准了自己:“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死给你看!大家看得清楚,是你逼死了我!株连你九族!”
她平淡无奇地开口:“那又怎么样?”
李继看她阴冷的眼神,大吼一声:“云缨,你就等着被砍头吧!哈哈!砍你的头!”
她已经走到他前方三步,对着身后呵斥道:“给我挖!李大人死了我负责!不怪你们的事情!”
天上忽然出现一道闪雷,劈开混沌雾霰。将昏暗的天地照成雪白一片。冷风鼓动两个人的衣角。在无声的对峙之中,李继终于绝望了,幽幽道:“好样的云缨!你既然这么有胆色,那就下去给我做个伴吧!”
说着,李继把匕首反手一转,却是直插她的心窝!她却没反应过来。一来,二人离得太近。二来,她全神贯注在身后的动静之上:听马儿嘶鸣,该是景裕带人来了。她想撑到景裕来了,控制住李继。却没想到李继想和她同归于尽!
这一瞬间,她眼睁睁看着匕首刺了过来。却没有办法躲开!眼前一黑,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也就眨眼的间隙,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匕首。血,顺着匕首流了下来。她怔忪在原地。脊背后传来宽厚的温暖。
李继看一刺不成,赶紧拔回匕首。那人却握着纹丝不动。景裕赶到了,大喝一声:“放肆!”上前来制服了李继。
不知谁带头先跪下道:“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接着团团围观的人都扑通扑通跪下。喊着一个称呼:“梁王殿下。”
梁,梁王殿下……是他?!六神归位,她仍旧不敢相信——君琰来了。直到身后响起他的呵斥:“你还愣着做什么?”
颤巍巍地转过身去。只见郑君琰穿着黑色氅衣,冠戴整齐,五官深邃,俊美不似凡人。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不用多言,她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只不过掩藏得很好。是啊,他现在也学会对自己隐藏感情了么?
云缨几乎稳不住身子,只吩咐道:“快,快挖……”
河岸……马上就要溃堤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