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武陵的那天,恰恰下了一场小雪。飘飘兮,彷徨兮,很有诗意。云缨求他将那五个刺客也放了。两个人拧了一会儿,郑君琰虽然心下不满,还是依了她所言。只是放的时候,为首的刺客扬言一定会回来带走她。
郑君琰没有理睬他们,只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亲王规格的马车十分宽敞。左右可以坐六个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几案,可以立一个小厮伺候。她坐在角落,抱着手炉看书。郑君琰坐在她身边批阅奏折。时不时拉过她亲昵一两下。如果她乏了,他就会抱着她,让她睡在怀里。
到了晚上,他们到了茂陵县的南直隶总督府。
云缨在南直隶当过两年县令,总督府更是来过不下十次。里里外外十几名封疆大吏都认识。但是如今换了女装,身份又是王妃。遂不跟郑君琰一起进去了。自行跟朱雀绕到了后厢房。
先安顿了下来,再安排了人手布置了厢房的防卫,联系了驿站的通讯。等传信使送来奏折之后,再按照缓急整理好。
郑君琰不久之后就来了,坐在她身边批改奏折。只是过了不久,听:“啪!——!”地一声,却看男人把手中的象牙笔掷到地上,折成了两截。笔上残余的墨汁,甩得到处都是。她雪白的袖子都沾了点点墨迹。
郑君琰面色不善,盯着一本奏折光火。冷声道:“好啊,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贪官真是春风吹又生!这些人,一碰到金钱美女就要变坏!”
她瞄了一眼,也吓到了:甘肃干旱已久,朝廷拨款四百万去赈灾。某县令,贪污了十万两。某总督,贪污了二十万两……最后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居然不足五十万!这是一份密折,举报人董弗之。还没看完,郑君琰忽然扭头看着她:“云儿,他们是我五年前亲手换上去的。哪知道这么快,就贪污成了城狐社鼠!”
她道:“这是他们自己变坏了。按照刑法处置了就是了。”
郑君琰道:“国家不能连连兴大狱,否则遭殃的还是百姓!杀了又贪,贪了又杀。什么时候到头?!这就是叔叔的“皇恩”。元启十六年来不杀一名大官,感化了这群畜生越捞越多!”
她明白了,郑君琰越是掌握了社稷大权,越是和皇帝分歧大。眼下,他开始全盘否定元启年间的政策了,连着皇帝本人一起鄙夷。哪里有半点从前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样子。作为梁王殿下,郑君琰的文韬武略都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需要谁指点迷津。
他现在是往着一代令主的路子上,越走越像样。
想了想,她道:“陛下是个什么人,你我二人最清楚不过。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所谓的无为而治,不过是不作为的借口罢了。”
“说得不错。”郑君琰面色缓和了下,道:“你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见识完全在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僚之上。”
她摇了摇头:“什么主子什么人,陛下是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粉饰太平的君王。底下人也就如此。但你不一样,所以我也不一样。”
这几句话就见功底了,郑君琰看她袖子上沾了点点墨迹。更显得肌肤白皙,手臂修长。不禁心猿意马,拉过她亲昵起来。虽然每晚都缠着她行房事到深夜,不过早上和晚上的滋味不一样的。尤其是现在,被她几句话说得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他忙不迭地抱着她,抵在墙上。连衣服都来不及解开,就侵入她的身子。引得女人咬了一口他的肩膀作为反抗。一次亲热,他还尤嫌不够,不断地亲吻她,再要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云缨累极了,他才停止。但是还不愿意松开她,干脆把她横抱在怀里,一边逗弄她一边批改奏折。
她有点感动:就是小时候爹和容姨都没用这个姿势亲昵自己。但男人的怀里既温暖又安全。他时不时印上一个吻,从眉头蔓延到下颌。她既不能动,又不能打扰他批改奏折。闲得昏昏欲睡,梦中,有轻柔的吻擦过。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大早。她和朱雀收拾了包裹,便踏出了总督府。不知郑君琰被什么事耽搁了,过了晌午还不过来。她就走下了马车,亲自进总督府捉人。
恰好一顶轿子落在前面。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官僚。这青年一下了轿子,她就觉得面熟。仔细瞧了瞧,认出此人是乔平的县令董弗之。当初在乾清门前痛骂靖王的那位举子。那董弗之也盯着她看,忽然愣住了。
她刚想快步离去,却被董弗之横出一臂拦住了。她只好问道:“这位大人有何请教?”
“你是云缨!”这是肯定的语气。她不回答,董弗之就怒骂道:“你,你居然是女扮男装从仕?!岂有此理!国家政事岂容妇人插手!我……你这是欺君之罪!我要弹劾你一个败坏纲常!”
她冷声道:“我不是云缨。”
“我岂不会认不出你?!你这个颠倒伦常的贼子!亏得陛下委托你重任!你女扮男装!到底有何居心?!”董弗之几乎是唾骂了。
她大喝一声:“放肆!公门重地,岂容你在这里胡编乱造!”却被董弗之死死拉住袖子。又呼唤带来的两个随从道:“把这个逆贼给我绑起来!我要把她送到梁王面前就地正法!”
看门的门役这时候出来了,他们都知道这姑娘与梁王殿下寸步不离,急忙陪着笑道:“这位董大爷,这位姑娘碰不得的。”
“有什么碰不得?!”董弗之气得双眼冒火:“就是长公主我也碰的得!区区一个武陵县令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