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晚。三十万人家的京城,响彻惨烈的叫声。这叫声是从皇宫里发出来的——位于城中央的皇宫火光冲天,甚至连几千里之外的通州也能看到这里的火光。
火焰,淋漓迸溅染红了夜云。血与火点燃的空气中,生命正在狂烧。
云缨站在桃花坞前,眸子被火焰照亮了:这就是她给伍旭的一份大礼。也不算贵重,但是足够伤了伍旭的元气。萧陌的弱点是太子,伍旭的弱点是他非皇室中人,也没有称帝的想法。这样需要“君主”的属下,失去了太子和萧陌,就会自乱阵脚。
空的皇宫留给伍旭和萧陌,他们肯定会率兵进去保护太子。那些泥浆地,只是他们进入皇宫的小小障碍而已。大军缓缓进去,只需要半天的时间。但是众人发现太子已死,一定会自乱阵脚。太子的首级被她放置在金銮殿上,还死不瞑目。作为太子的心腹和表弟,萧陌肯定会上前为太子收敛——也只有他有这个权力。
当萧陌走上金銮殿,为他的表哥合目之时,就是太子口中的袖箭喷出刺伤他的时候——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萧陌实在太忠心了。
然后,伍旭就会失去萧陌这个强大的军师。她没有在袖箭上抹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毕竟,一个中了毒昏迷不醒的萧陌,才比较有利用价值。否则萧陌一死,伍旭就能全权掌控局势,反而不容易生乱。萧陌活着,但是不醒过来,才会乱了伍旭。
然后,躲在暗处的暗卫出动,把皇宫给烧了。本来皇宫有九门,大军不难撤退。然而,别忘了泥浆地里面有倒刺,瓦片,铁钉。泥浆遇到炽热的火气,肯定会固化。那么倒刺什么的扎了马蹄也好,人也好。都会乱了撤退的阵脚。
一乱,只会更加撤退不出来。这一场大火,够二人的亲兵喝一壶的。
小时候,学对弈。父亲曾教过她:“炮”这枚棋子,一般打当头,前期用来威胁对方,打乱对方的阵脚。今天的这场大火,就是她的第一步炮。让伍旭和萧陌知道自己的厉害。也让他们偿还那一场毁灭了君琰和梁王亲兵的大火。
当这天下,除了梁王之外,没有人能对付你们吗?云缨嘲讽地笑:梁王不能做到的事情。我就能做到。而且,这只是开始而已。现在,她的手中还有皇帝这张王牌,只要适当地加以利用,不愁扳不倒所有的绊脚石。
除了伍旭和萧陌,碍眼的角色还有两个。而且早晚这两个人会出现。不如事先做一下准备。
回到寝室,她先看了看容姨:不知为何,容姨出了皇宫之后,就昏迷了过去。但是并无大碍。想来,容姨这些日子也受累了。
给容姨换了一条敷脸的帕子,她走到桌前,点燃了灯。拿出兵部的折子看起来。这些折子是撤退的时候,青龙从兵部扫荡出来的。凭借这些,一年来大陈的兵力分布,她就能了解个大概了——君琰果然有本事,占了十分之九的势力。
但是这四年来,君琰和老皇帝闹了不和。他赌气不回京城,就只能靠属下来统御京城的军队。结果这些势力的忠心都打了折扣。结果陈朝弈回到京城之后,萧陌略施小计,就把五大营给收服了。完整地接手了梁王的军队。
她放下了折子:君琰,你可真是会给人带来麻烦。你那么疼我,假如知道有今天,是不是宁愿自断手足?漫漫长夜,她忽然觉得孤单起来。如果这时候君琰还在的话,一定会把自己抱在怀里,哄着她,吻着她。他会说软绵绵的情话,把自己哄得服服帖帖的。然后任由他享用。每一次心满意足了之后,君琰就会睡得很香甜。她常常认为,能让他从自己这里得到无边的乐趣,是老天的垂怜。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她摇了摇头,想把那些自我安慰的念头给去掉。君琰活着固然很好,很好。但是他走了,反而给了她机会施展身手。如果一辈子活在这么强大的男人身边,她也只有生孩子,当妻子的份。没有人会知道她云缨的厉害之处。
有得必有失。输了丈夫,赢了天下,她也算做到了问心无愧。
朱雀端上一碗安胎汤,她喝了下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继续翻折子——陈朝弈死了。但是,和她的孩子争天下的人,还有两个。
第一个是君琰的亲生父亲——现在的临江侯陈晟愈。按理说,皇帝失踪,太子死了。那么就轮到这位安乐王爷当皇帝了。所以根本不用想,临江侯不久之后就会回到京城。即使这位王爷再昏庸,他毕竟也是陈家王爷。
第二个是安阳郡主陈珊的弟弟陈珏。虽然靖远侯陈尧一脉与陈家先祖已经隔了几代的血缘关系。但是陈珊也好,陈珏也好。都是确确实实的大陈先祖后人。而且这样的“支脉”还有功名在身,军队在手的公爵,只有他们家。
陈晟愈的兵力不了解,但是陈珏他们家确确实实有陈尧王爷留下来的三万亲兵。这三万亲兵,她有些垂涎:或许可以收为己用。
“朱雀,”她唤来了她:“布置几个人手下去,前往平西王府,把密折送去。顺便打听一下陈珏对皇位的态度。”
“娘娘是说,陈珏小世子可能会夺位?我记得他是有名的纨绔子弟……”
她叹息道:“陈珏是,但是陈珊不是。陈珏有这么一个精明的姐姐,还有他父亲留下来的军师帮忙。前来夺位也是有可能的。”
“那娘娘为什么还要支持他前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