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对大羊屯村民的不良印象始于守着路障的三个村汉,遇到好客的饭馆老板,使得这一印象有所改观,而彻底的转变则发生在五个蒙面人落荒而逃以后。
事实上,那时他已经神志不清,分不得什么是真人真事,什么是幻觉。有关他们获救的细节,是后来愚公补述给他的。
当愚公捡起蒙面人丢下的手电,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吸入了不明粉末的卓吾还没醒过来,刑天脸上血流不止,整个人接近休克状态。愚公少见地有了惊惶失措之感:组中最强壮、最具搏斗能力的两名成员身负重伤,且不他已手脚发软,要凭一己之力把他俩安稳地移回“采访车”上得消耗多少工夫,在这之前,如何对他们进行急救呢?身上连条干净的毛巾都没有,矿泉水也只剩下两瓶,听着刑天越来越弱的呻吟声,望着这条盘入空寂山林的孤道,愚公几近绝望。
前面有亮光!天无绝人之路,一辆拖拉机载着三四个人,吭哧吭哧地向着前往大羊屯村的方向爬过来。看到有情况,地上还躺着俩人,拖拉机司机停了车,坐在后排的人也纷纷跳了下来。“大哥,你们这是咋啦?”一个面目洁净的中年男人凑到愚公身边问。“我们,我们……唉!路中间有块大石头,我们没看见,撞上去了……”愚公指着蒙面人们布下的石块儿,“撞得太狠了,车门没关严,把他俩甩出来了。”
中年人看看刑天和卓吾的位置,对愚公的话半信半疑,而愚公那煞白的脸色又不像装出来的。“他妈的,谁那么缺德,往路当中堆这么大的石头?”司机骂道。“不会是又开始收买路钱了吧?”一个搭车的人低声问他的同伴。“嘘,那也该有人在这里看着呀……”“给你们打10吧!”司机大喊道。
对呀,10,叫救护车来救他们!“犯规”太多了,以至于在这种时刻,普通人第一反应中应当采取的措施,愚公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然而,瞬间的欣喜过后,愚公猝然又想起了什么,嘴仿佛不由自己控制似的道:“不……不用了。我打过了,他们抓紧赶过来。你们……你们几位带着什么能用来急救包扎的东西么?”
“我来瞧瞧吧。”中年人。他告诉愚公,他在北京的医院当护工,又上了培训班,懂一些急救和护理方面的知识。更值得庆幸的事,他带着一包药棉、一瓶酒精棉和几瓶药水,原是打算带回去备着家里人用的。他叫来司机及一同搭拖拉机的人帮忙,借着愚公的手电光简单检查了卓吾和刑天。“他晕过去了,但还有气儿。”护工指着卓吾,感觉有儿没把握,“我不知道他骨头和脑内有没有事。别碰他,等救护车来了让大夫们看看吧。”
刑天的伤势较为明朗,他受的是外伤,创口较大。护工和愚公使了老大的劲儿扳起他捂脸的手,用棉花擦去血迹、擦拭伤口。渗入伤口的酒精刺激得已昏昏沉沉的他间或痛苦地大叫一声。“他是被玻璃扎了吗?”“没扎进去,划了一下。”“哎哟,那划得可够深的。”护工翻了翻自己的包,发现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干净的衣服之类的?”他问愚公,“得给他简单包扎包扎,要不老流血可不是办法。”“没有……”愚公原就为这个头疼。他和护工回过头去,求助似的看着司机和搭车者们。
“那个……这个,你看……这个行不?”一个搭车者害羞地摸出一包东西。护工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包尿不湿。“没用过,新买的还没拆包呢。准备带回去给娃儿用的……”搭车者解释道。“好,这个可以。”护工满意地头,轻轻扯开包装,拿酒精棉擦过手,便抽出里面的尿不湿,撕开给刑天包扎。“谢谢,谢谢。”愚公连声向尿不湿的主人道谢。既然有个自告奋勇的包扎能手,而且看上去他的手法很专业,愚公自觉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包扎本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