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在赵绮白和顾西辞擦肩而过的时候,顾西辞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女人得意离去的背影,她整个人就好像是座雕塑般没有一点儿反应。如果是以前的顾西辞,就算一脚踢开白玉堂也要奔上去杀了赵绮白吧?现在的顾西辞冷静的连她自己都害怕。
看着杭州府尹的仪仗越靠越近,围观的武林中人都自发地给官府散开一条路,原本静坐一边淡看比武的江湖大佬们也都一个一个站了起来,像叶临川和钟离鹤这种与朝廷交情匪浅的门派掌门率先迎了上去,有意无意拦住了杭州府尹。叶临川还抽空给了顾西辞一个眼神,尽管顾西辞看不懂叶临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藏剑山庄的庄主会关照自己这个差点儿搅了他名剑大会的小人物。
不过比起这些……顾西辞动了动,忽然抬手把聘婷的剑尖朝前猛地递出了一寸,白玉堂下意识地松手往后退,顾西辞就借此机会从白玉堂的怀里面抽身而出。她手腕一翻归剑入鞘,也没再看白玉堂一眼,直接蹦下了台子,朝着杭州府尹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白玉堂皱了皱眉,也没说话,默默地跟上了顾西辞的脚步。
叶临川和钟离鹤正在跟杭州府尹打太极,努力说服这个死板的老头大家只是在比武而不是要刺杀公主。但是在赵绮白时不时微笑的目光注视之下,杭州府尹的态度异常坚定,他对着叶临川抱拳道:“叶庄主,老夫知晓你的一片忠心,然而那个女人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意图伤害庆城公主,这一点是公主亲口所说难道还会有假?在场的英雄豪杰们也能证实吧!至于她为什么与公主有如此深仇大恨,相信等老夫审过之后,定能真相大白,到时候老夫也会差人前来告知诸位的。”
杭州府尹在跟叶临川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顾西辞。当他看到顾西辞跳下了比武台朝着这边慢慢走过来的时候,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身边的衙役们看见老大紧张,便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把手里的武器都朝着顾西辞的方向指了过去。一时之间,气氛无比凝滞。
叶临川看见顾西辞走下来,对她皱了皱眉,那神态似乎是在责备她不该擅自行动。顾西辞忽然觉得有点儿有趣,如果刚才叶临川站出来还能用不想名剑大会被官府破坏来解释,那么现在呢?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一个给他惹了麻烦的陌生人?
看见顾西辞奇怪地望着叶临川,赵绮白忽然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拍了一下手,笑道:“哎呀,我忘记告诉你了,你一直想帮你师父揍的那个负心汉,就是这个人呀!”
叶临川怔了一下,而顾西辞的目光在听到赵绮白的话之后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真的?”她微微偏了偏头,问道。
“自然。”赵绮白笑得一派天真,“虽然你想杀我,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不会骗你的。”
杭州府尹刚刚听到顾西辞和赵绮白的对话,心中还在疑惑这俩人看起来竟然是旧识而且不像是仇人啊,然后他就听见庆城公主说了“你想杀我”那句话。
公主真是个怪人,这明明是仇人嘛,竟然还笑脸相迎。
叶临川一脸复杂地看着顾西辞,但顾西辞只是在最开始瞟了他一眼之后就不看他了。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赵绮白身上。
顾西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赵绮白,那副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她第一天看见赵绮白一样。说实话她的神情让原本胜券在握的赵绮白有一瞬间的恐慌,她自己也说不好这是为什么。但是只要自己搭上了官府的线,只要自己一天还是太后宠爱的庆城公主,在面对顾西辞的时候会赢的人永远是自己,哪怕顾西辞掌握了绝世的武功,她一样没法动手!
赵绮白定了定心神,她努力展开笑容,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看着顾西辞对她上下打量。
顾西辞终于看完了,她摇摇头,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对赵绮白说道:“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要放你一马?”
赵绮白还没反驳,杭州府尹先开口了,他指着顾西辞怒斥道:“放肆!哪里来的江湖草莽!竟然对当朝公主如此怠慢!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顾西辞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看着杭州府尹,慢慢说道:“擂台之上生死由命,就算是公主,既然想要武林盟主之位,上了台就要有死的觉悟,否则让跟公主对打的人怎么办?人人都畏惧伤害公主,因为会被治罪,那武林盟主就只能是公主的了?凭什么?或者这根本就是朝廷意图控制武林的阴谋?”
短短几句话,顾西辞成功帮杭州府尹拉到了全江湖的仇恨值。大家可以不在乎一个毫无名声的女孩子因为“刺杀公主”的名义被抓走,却不能不在乎朝廷有可能插手武林之事。江湖中人一向对朝廷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朝廷努力维持到现在也只是落了个不咸不淡的态度,原本赵绮白庆城公主的身份就是个弊端,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人用这个身份嚼她的舌头根子,还是因为九天背后的实力太强大了,暗中推手宣传的太好。然而一旦江湖中人发现赵绮白其实是代表朝廷来统治他们的时候……所有的隐患都会集体暴露出来,所有的美好形象都会在一瞬间跌破负值。
果然,在顾西辞话音落后,周围的议论之声渐渐大了起来,大家看赵绮白的眼神也都变了。赵绮白心中一惊,想再去堵顾西辞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她现在恨不得撕了顾西辞——赵绮白在江湖之中的声势越大,襄阳王府的获利也就越多,现在顾西辞仅凭几句话就毁了她在江湖中的多年努力,赵绮白不生气才怪呢。
而且看看周围的情况,当气氛改变的时候,形势也就随之改变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顾西辞绑回去杀了,而是赵绮白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虽然有官府在场,但万一顾西辞不管不顾地就是要直接干掉赵绮白,杭州府尹那个老头子也拦不住啊。人都死了在再弥补还能弥补什么?活着才有翻盘的可能性!
顾西辞这一笔账本公主记下了!回头再跟你慢慢算清楚!赵绮白恨恨地望向顾西辞。
我等你哦。顾西辞轻笑。
然而赵绮白那边想撤退了,可是杭州府尹却不干了。顾西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一般聪明人,随便打个圆场辩解两句,双方各退一步,这事儿也就圆滑地解决了,而且你不看看这可是在人家藏剑山庄的地盘上,别说你现在没理了,就算是你有理的时候去抓人,也得看看人家藏剑山庄的面子啊,大宋朝每年的精良兵器都是人家藏剑山庄制造的,人家在军队里面有的不是一点半点的声望啊。何况周围可还都是江湖人士呐,武功高强飞天遁地啊!你以为自己带着一队衙役就能打得过啦?没动手那都是敬您是一方父母官,可如果父母官要是无理取闹了,我们也不会手软啊。
但很显然这个杭州府尹一点儿都不聪明,他不仅不聪明,还是个固执古板的死老头,坚定不移地确信赵绮白跟顾西辞有仇且顾西辞是个危险分子,这样的人一定要抓起来关进牢里面才能保持社会稳定和安宁!
于是英勇的杭州府尹就在赵绮白气的想杀人的目光中跟顾西辞死命杠上了。有衙役感受到了叶大庄主浅淡的杀意,他吓得一个哆嗦想劝劝自家大人,但是自家大人吹胡子瞪眼谁的话都不听。
“无知宵小,还敢废话!抓起来!”老头子一声令下,衙役们只得硬着头皮朝顾西辞围过去,同时默默地祈祷叶大庄主和后面那个白五爷动手的时候能打的轻一点,毕竟我们是无辜的,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如果不是上面的命令,谁愿意跟你们这些凶残的江湖人死磕啊。
叶临川皱眉,虽然早知道杭州府尹冥顽不灵是个固执的老头子,但是今天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叶临川一边掐了个指诀把剑气汇聚于指尖,一边思考怎么样才能把损失减轻到最低——毕竟直接跟朝廷的人动手,后果还是很麻烦的。
“李大人,我们是不是……”赵绮白看杭州府尹真的开口了,差点儿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她赶紧斟酌着开口试图打消这位李大人的念头。
“公主不必多言!此人口出狂言颠倒是非,藐视朝廷威仪,老夫今日在此必为朝廷除掉这个祸害!”杭州府尹目光坚定。
“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你说什么,毕竟……都是废话。”顾西辞开口了,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了想要拔刀的白玉堂前面,同时伸出手臂阻了一阻差点儿弹射剑气的叶临川,歪过头看着杭州府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弄。
“李大人且慢动手。”这个时候,忽然一声高喊自人群外围传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位紫衣女子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哒哒而来,她快速穿越了人群,在顾西辞的面前勒马,翻身而下,一把握住了顾西辞的手臂把她护在身后,同时用语气中带了点担心的声音埋怨道:“一没看住你就乱跑,还跑来藏剑山庄闹事儿,我该说你什么好?”
“师叔见笑了,西辞实在坐不住,这才四处游荡,看到藏剑山庄比武,有些手痒,一时冲动就上了台,给师叔添麻烦了。”顾西辞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紫衣女子拜了一拜。
“阿弥陀佛,年轻人活泼一点也是极好的,老衲看你就不要过多责备于她了。”顾西辞话音刚落,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人群再度散开,露出一个须发皆白身着袈裟的老和尚,老和尚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他一边转动佛珠,一边对紫衣女子说道。
“道苦大师您来的还真不慢。”紫衣女子说道。
“医仙更快一些。”老和尚说道。
“但是我们都迟到了呢。”紫衣女子说完,于老和尚一同放声大笑。
人群中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是认出了这两位不速之客是谁。叶临川诧异地看了看两人,他现实跟紫衣女子打了声招呼,又对着老和尚恭敬地拜了一拜,说道:“道苦大师,秋医仙,原本以为您二位不来了呢。”
“只是从京城出发,路途遥远,没有赶得及罢了,还望叶庄主不要介意。”秋临晚回礼。
“阿弥陀佛,是老夫年迈,身体不适,拖慢了医仙的行程啊。”道苦大师微笑。
“大师您这是在损我吗?”秋临晚无奈。
“怎会,医仙艺医术冠绝天下,治好了太后娘娘多年的头疼病,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呐。”道苦大师莞尔。
“你们是何人,为何扰乱本府办公!”杭州府尹对于这帮人自己聊天聊起来了而不带他玩很不开心,于是恶狠狠地说道。
“哦,对了,李大人,在下此番前来藏剑山庄,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观看比武,顺便祝贺新的武林盟主上任。师侄随我前来不过是想看个热闹,况且她与庆城公主无冤无仇,断没有刺杀公主的说法。只不过师侄生性顽劣,又爱武成痴,若是在比武中有冲撞了庆城公主的地方,那我在此道歉。”秋临晚淡淡地瞥了庆城公主一眼,然后从袖中摸出了一枚御赐金牌,举到了杭州府尹的面前:“此金牌乃是圣上亲赐之物,李大人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