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说巫氏的天坑之路。
巫夫人下坑之时,天色已在转阴,一时云来送行,风来迎接。越往下行,凉风变寒风,由外到里的冷,心境可想而知。
之前第一个下到天坑的巫城,虽有恐惧,死猪不怕滚水烫,命到绝处反看轻,他又是吃雷的胆子,下到岩缝底,青铜框子落了地,响了一声,撞在先前放下的多件包袱之上,几只鸟儿惊飞起来。
巫城解了安全绳,只数步,走出裂逢,前面豁然开来,外面就是天坑的半岩之上。
习惯性转了转两圈长颈,巫城环眼一看,果然如那个温柔抢劫财物的大力士预料,到了一层石台阶之上。
这台阶一丈半余宽,还算平坦,上面有小草在风中瑟瑟抖,还有不多的不知名字的几种小灌木,想必是鸟儿衔来的种子。台阶外面,便是第二层悬崖,下面有多高,看不清底。
巫城抬头望来时路,只见到宽约五六丈的裂逢向上延伸,岩缝左右两面鼻直,偶有一些野草、藤类和小灌木长在岩石缝隙之中。
巫城在下来的路上,已经看得清楚,这个裂逢的底(里)面虽然不是完全光滑,时有凹凸,总体较平整,且并不是鼻直的,而是有一定斜度,青铜框子就是顺着这一面石壁滑降下来的,并不是开始自己以为的悬空而下。但是,除了能够自由自在在光滑的墙壁上行走的壁虎等爬行动物和飞鸟,任何动物不借外力是根本不可能攀上去的。
巫城暗想:“但愿当地人之所以不敢下到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来,完全是因为传说带来的恐惧,甚至,说不定曾有大胆的人到过这处地方,但仅仅到此为此。”
巫城对着来路,抬头向上面大叫几声:“母亲!”没有人回话,只有嗡嗡嗡的回声。
巫城转身,放眼天坑左、右、前、下四个方向,迷迷茫茫,看不清尽头,暗道:“难道,就是在这里饿死?怕没有这般撇头。”
他尚清醒到了险境,紧要的第一件事是从先前放下来的行囊中找出宝剑。
巫城提剑,再来悬崖边上查看,先向右行,走出不远,就越来越窄,直到人、兽不能行了;回过头来再向左走二十余步,现有一段台阶整整比前后段宽了两三倍,宽约三四丈,长约有七八丈,离台阶面约小半人高,有两处洞口,相距五六步,洞口大小差不多,均约一人半高。
巫城先不考虑从洞子里继续前行,于是再向前,现石壁上有一幅模糊的什么图,也不细看;再向前,看到台阶同右面一样,越来越窄,直到消失在悬崖中。
前行无路,巫城回到台阶的最宽处,站在离第二个洞口几步远的地方向洞子里中张望,只见可见光处,洞孔斜着向下方延伸,里面有稀稀疏疏的、并不高大的石笋,但没有流水的痕变,洞内尚可以步行。
突然,从洞里露出三只兽头,向外张望,巫城从没见过这种野物,“嘘”了一声,三只兽头同时转身跑进洞深处去了。
巫城这才唬了一惊,道:“什么怪物?”
巫城回到原位,右手提剑,耳听八方,防被偷袭,仰头静待第二个下来的母亲的音讯,多时不见下来,不知因为什么,意料那财物管用,要慢慢放下来,又去看那洞口,见第一个洞子里面同样是有石笋,也可行走,但方向是向上。巫城想,要想出天坑,一定是向上方走,正想进里面去细细查看,听到母亲的哭喊之声,知是光临了,急去接到,帮她出了青铜的框子。
巫夫人一路下来万种心惊,此时却又大喜:儿子还是个活物。一颗心总算暂时放回了半个原位。
夫人瘫坐在地上喘大气,儿子用并不擅长的话来安慰。
夫人气歇得稍可匀净,巫城才道:“我查看得仔细,到了这里,除了两个救命洞,再无出路,只不知通与不通。”
夫人喛了一声:“你让我多歇会儿。等你父亲下来再说。”
过了好大一阵子,巫贞面色煞白下来了,顾不得自己惊心,先劝慰了夫人一通。好在三人都没有恐高症,不然早昏迷了。
听说有洞口,巫贞同来查看,先查看第一个不规则的洞口。
巫贞道:“这是一个天然的石洞。”他不知道后人称为溶洞,这一带属于喀斯特地貌,这样的洞子比较多。
巫城道:“这还用说!”
巫贞道:“听说历代放下来十数号人,此处却并无一根尸骨,说明洞子是可通的。既已到此,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巫城道:“万一是吃了不吐骨头的妖怪也未可知。”
巫贞恨了儿子一眼,道:“你母魂才归了半个位,又说这些怕人的做什么!”
巫城指第二个洞内道:“不是我故意要吓人,是刚才那边个洞子里出了个怪物。”
巫贞道:“什么怪物?”
“从未见过,那东西一个身子,三个青青的脑壳。”
巫贞看着洞子里面,想了想,道:“难道是双双?”
夫人道:“什么叫双双?”
巫贞道:“那兽莫非名叫双双。”
夫人道:“食人否?”
巫贞摇头道:“这却不知。但记得《山经》中有记载。可是,那东西是远古之物,这里怎么会有?莫不是看花眼了?”
巫城不服道:“你儿还没有被吓傻!”
巫贞疑道:“难道天坑与外面不同步,仍是远古时代?可惜在别人处借的那册《山经》粗粗读过,便被庄直大夫先又借了去,否则或可有个参阅。”
巫城道:“此时还说这些做甚!”
再来看第二个洞口。巫城这次眼尖,道:“好象有字。”
巫贞细看,果然洞口上方的石壁上刻有字,由于时间长了以及风化,看不太真切,巫贞看着字迹,仔细揣磨,猜测是“地心洞”三个字。心中纳闷道:“这里怎么会有颛顼明的文字?”
既然这洞有字,说不定第一个洞子也应有字。
回到第一个洞口前,巫贞站到儿子肩上,将洞口上方的灰尘轻轻抹去,果然出现三个字迹,仍然是看不真切,猜测是“天足洞”,更加纳闷。
巫城道:“上面写的什么?”
“这个是天足洞,另一个是地心洞。”
巫城道:“天为阳,地为阴,上为阳,下为阴,生为阳,死为阴。我看走应阳洞天足洞,或可出得了天坑。”
巫贞轻轻摇摇头,再细细观察一通,才道:“天坑本是阴极之地,上天无路,入地或许有门。我看应该是走阴洞。”
巫城知道,父亲也不知自己说得对与不对,道:“前面还有一幅图画。”
三人又到了离第二个这洞口不远之处,现光滑的石壁上有一幅已经模糊的尖器刻的草图,图案的构成为三个部分:下部形如一只独木舟,中部形如一张木梯,上部是一个太阳形状。三个部分共有两人高矮。
巫贞道:“这是绝望的前人所刻。”
夫人道:“进入巴境,多处见到类似的这种图案,是为何意?”
巫贞道:“下面刻的是棺材,中间刻的是天梯,最上面的表示日。此是说人死后先乘独木舟渡过险恶水域,再顺天梯升天之意。此必是以前打入天坑的巴人所刻,希望沿这天梯登上天。”
巫城“嘿”了一声,道:“这天梯不如我脚长,坑尚出不了,还上什么天!异想天开!且听父亲曾说过,登堡山才有天梯,这里为何又有天梯之说?”
巫贞道:“登堡山是群巫往返天上和人间的天梯,或许,这里的天梯也是一个巫师所刻。”
巫城道:“管他是巫师还是剑师,我看都是蠢货!”
夫人道:“说这些怨气话无用。今日吓得半死,看天色又暗,先在洞中休整一晚,要死要活,等明日再说。”
父子二人说“好”。
巫城去将所有行李提了过来,打开行囊,现果五源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里面有三把青铜刀子、数断浸过什么动物油的柏木皮以及干粮、绳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