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揩了揩脸上:“满身是汗,等那小子回来,也下去洗洗,再作理会。”
“我再去看看。一时便回。”
过了小半个时辰,夫妻正在说话,巫城已跑回来,在对岸大声叫道:“父亲,这次你可错了!”
巫贞感觉进了巴国,人都不如以前聪明了,不悦道:“我几时又错了!”
“路在前方!”
巫贞哑然笑道:“什么路不在前方?死路也在前方!”
夫人道:“来无来路,去无去路,我看你父子俩都傻了。”
巫城得意道:“外面一片全是怪石,然后却有一个小陡坡,陡坡之上,乱石、花草、树木都有,更可爱的,有一条小路下去,就到了下一层。再向前方几里之地,好像还有一个小亭子。”
夫妻二人惊喜之至,巫贞道:“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夫人道:“反正要游过去,正好下去洗洗。”又忍不住欢喜道:“小子,你水性比我们好,过来把几个行囊弄过岸去,莫失水了。”
夫妇二人和衣下水,在水中慢慢游。
巫城游过来,一手撑起一个行囊,踩个假水,送到对岸,然后又转来,将行囊都运过去,果然没有沾水,不愧在大江边长大。
行囊送完,巫城觉得有些累了,又游到水塘中央的石上,臀部坐在水中石面、背靠露出水面的部分休息,不觉倦意袭来,打个呵欠,居然睡着了。
还是在下天坑前果五源请三人洗了个澡,这两日都是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夫妇二人抓紧时间在水中游洗,浑身舒畅,也不管他。
突然,巫城大叫一声“天师饶命!”
夫妻二人大惊,急游过去。
夫人水性好于丈夫,担心也多于丈夫,先游到:“你叫什么?”
“做了个恶梦。”
“打我一惊张!”夫人边在儿子周边游,边笑道:“什么梦?”
“梦见大灵山上,巫咸天师要惩罚我。于是大喊饶命。醒来却是一梦。”
夫妇二人在水中笑。
夫人假意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巫咸天师要惩罚你!”接下又道:“虽是做梦,也不敢粗心,或许是在这水塘中冲撞了什么神。风越来越大,看是快要下雨了。快快上岸为好”。
三人上了对岸,换了干衣,装了湿衣,提了行囊,向前走去,约莫两三里来地,全是一片怪石林。只见石头形状各异,有的似猛兽大蛇,活灵活现,有的似牛鬼蛇神,阴森恐怖,有的似树木花草,也有的似亭台楼宇,雕花镂翠,偶尔在石逢、凹荡之间生长有小草小花小树。
巫贞道:“这是一处石林。”大约走了一半,见到一块大石,形似君王,肚皮上刻有两个大字,已在风化,巫贞道:“是鬼林二字”。
见这名字,三人不敢稍停,正走在其间,风越吹越大,不一时,阴风怒号,乌云滚滚,漆黑如夜。
三人大惊,手拉手在石林中跌跌撞撞乱窜,惊慌失措。约半把个时辰,已到石林边缘。
只不大时,风吹云散,太阳又急忙忙出来了。
夫人埋怨道:“这是啥子鬼天气,说变就变。”
巫城道:“真是比屙尿还快。”
巫贞扶了扶夫人的手臂,道:“划伤没有?”
夫人道:“有几处碰了点皮,无大事。”
出了石林,半岛的前部果然是一个长长的斜坡,中间一条狭长的乱草路。沿路而下,两边是品种多样的花花木木。
不知走了多少里地,走到一个宽阔的地面,路中间有一个原木轩,茅草顶上长着青青的小草,还有落叶,一根横梁上写三个大字:“初阳亭”,巫贞看了看,不知何意。
亭中挂有一口不大的青铜钟,有点像是编钟的一颗,钟下有一个木捶。
巫城抢先进去,伸手提起木捶,寸厚的灰飞到空气中。巫城就要敲钟。
巫贞急忙止道:“不可胡来,先查看查看。”
巫城道:“怕什么!”用力连敲了三下,钟上的灰比声音先飞了出来,随即才出来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向四周扩散,然后是回声。
巫贞赞道:“看不出来,这口小钟,声音如此宏大,制作技艺之高,无法想象。”
钟声一起,四周飞鸟惊起,野兽嘶鸣。
三人大惊,巫贞怪道:“叫你不要乱敲,你总手痒,又要惹出事来!”
父子二人拨剑在手,观察动向,过了一阵,鸟停兽息,方才放下心来。
出了钟亭,又是毛草路蜿蜒缓缓下行,数里之地,不见人烟,除了见到几只与外界不同的动物和一些怪异的树木,并未见到其他什么怪象。
夫人道:“难道这条路果真没有尽头,弯弯曲曲,何时才能杀角?我看象是个鬼打墙路,走走走又要回去了。”
父子二人均未答话。
行程继续,前面离路边不远,有一个草棚,旁边有一口小井。
自从下天坑,第一次见到有人居住过的地方,三人进草棚去一看,棚中有余粮,还有各种木、陶、石、骨等制作的工具、炊具,以及一些灰烬。没有现青铜器皿。
巫贞道:“这里曾人有居住。”
夫人提起一只粗糙的陶罐,道:“不知是多少年前有人用过。”然后轻轻放下。
三人出草棚来,围饶草棚观察了一周,现左边的缓破上还有烧荒的土地,更惊喜的是,土地上还有一些禾苗。
离这块地不远,有一个小水井,巫城跑过去看水井里里是不是干净的水。
夫妇俩则去看了看禾苗,夫人喜叫道:“这是麦苗,快要到抽穗的季节了,不知是人还是鬼种的。我看这里,有房、有水、有地、有苗、有木,还有花草,是个居家处,何不就在此安顿下来,也勉强是个家。”
巫城现井水非常干净,就地跪下,在井边喝水,这时抬头道:“四下里更无一个人花花,如何居家?”
巫贞道:“难道你硬要撞到妖魔鬼怪口里才高兴!我看就不错,就当隐居深山。当年,孤竹国的伯夷、叔齐尚可不食周粟,我一家也不食巴粟。”
巫城很不喜欢这个提议,到此境地,也别无话说。
经过这一场大难,一家人暂时安顿下来,修缮草棚,垒起灶台,搭起窝子。喜得有些残缺不全仍能将就的炊具、用具,洗尽了灰尘,各尽其用。他们节约食用余粮,以打野味、挖野菜为主,早早晚晚晚盼那地里苗儿开花、结果、收获,然后开荒、播种,无可奈何过起隐士般的生活。
梳理近来故事,感想实在太多。夫妻二人还好,总算还在人间呼吸,最大的心病是时常想起女儿、长子。
巫城消停了几日,心情开始烦躁。
一日上午,巫城正要出门打猎,他现这地方猎物不仅多,而且容易打,正走到木棚正门前的一块大石边,父亲巫贞从禾苗地里查看回来。
巫城对父亲道:“这鬼不放屁的地方,要死不得死,要活不得活!”
巫贞冷笑道:“你有本事飞出去!飞不出去,就不要学鸟儿状!”
巫城“哼”了一声,提剑挎弓,寻食物去了。
巫贞何尝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叹了一声,去看夫人在寻什野菜。对这一家人来说,认识野菜的功夫不在夫人身上,而在巫贞身上,他以前从那些杂书上看来的知识,此时有了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