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抚州府衙内的江西巡抚耆龄是真有点坐不住了,几天来沈葆桢在鹰潭的“可疑动向”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何太平军以优势兵力包围了鹰潭小城却围而不打,这其中必然有鬼。一向对汉人官吏不甚信任的耆龄决定趁此机会弹劾这个沈葆桢。
江西巡抚弹劾按察使,这在大清历史上本就是一件奇事,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与此同时向咸丰皇帝上书指责沈葆桢的竟然还不止耆龄一人,远在湖南的兵部侍郎湘军首领曾国藩也在此时参了沈葆桢一本。汉人也弹劾汉人,这实在是在大清众高官的意料之外。
与耆龄直截了当地指责沈葆桢通敌不同,曾国藩只是弹劾沈擅离职守,不服管理,即渎职;曾国藩的奏折显然更高明,虽然他指出的几点罪名都不重,但却是论据充足,招招致命,每一条拿出来都能让沈百口难辩;于是在这两位满汉官僚的带动下,朝廷上下形成了一小股“反沈潮”,早年被沈葆桢的耿直所得罪的许多人乘势而起,沈葆桢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咸丰皇帝始终拿不出个决断,一方面他不了解这个被大家各种批判的沈葆桢,另一方面对于江西局势他早已是焦头烂额,对于官员们相互推卸责任早已麻木不仁,一旁咸丰最信任的内务府总管兼军机大臣肃顺也示意皇帝不必深究,毕竟肃顺也是一向主张尚贤敢于重用汉人,所以咸丰等人还是希望留着沈葆桢在江西继续对付太平军。
皇帝虽然没有过多过问,但关于沈葆桢的流言却不曾间断。这个让曾国藩亲自出来弹劾的人自然也成了各种流言最终的靶子。
得到这个消息,大营里的我也是十分惊讶,不知这个沈葆桢什么时候又得罪了曾国藩;刘继盛笑着说道:“殿下不必怀疑,其实这沈妖和曾妖几年前在湘军围攻九江时就结了怨了,当时曾妖头多次让做江西九江知府的沈妖负责给湘军筹饷,而沈妖却说湘军是湖南地方武装,不配用江西的粮饷,于是二妖自那时起便有了怨恨,现在这曾妖头落井下石也是正常的。”
“哦?”我说道:“竟有此事,没想到这两人还有这样微妙的关系,”我顿了一顿,说道:“传本王命令,即日起开始向鹰潭城内散布消息,说咸丰妖头准备斩杀这沈妖,由……”我一时不知道鹰潭城内还有什么高官。
刘继盛小声提醒道:“殿下,现在鹰潭城内还有个都司张得喜,他是除沈妖之外官职最高的。”
“好,就说咸丰准备惩治沈葆桢,让张得喜暂任鹰潭城守,并负责抓捕沈葆桢一家。”我说道。就连我自己都认为这实在是一大损招,反正鹰潭城已经被死死围住,同僚们的弹劾,沈葆桢通敌以及朝廷要惩办沈葆桢的谣言到处都是。如果真让那张得喜“受骗上当”和沈葆桢来个“窝里斗”我也乐得清闲。
按理说四品武官都司本不能干涉三品文官按察使,但现在形势不同了,鹰潭城内再无大员,张得喜就成了唯一能与沈葆桢“一较高下”的人。一直被压在沈葆桢身下的张得喜对此会有什么反应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天之后鹰潭城内传出密报,称都司张得喜发动“兵变”,号称“奉旨讨逆”,率领所部人马一举攻到鹰潭府衙,将沈葆桢一家抓获并软禁,现在张得喜已经全面掌控了鹰潭城的防务。看来这个张得喜与沈葆桢也是貌合神离,一有风吹草动竟然还真对自己的上司下手。
于是鹰潭城的对手由沈葆桢变成了张得喜,张得喜“以下犯上”掌控了鹰潭城,我赶忙亲书一封劝降信射进城内,内容是我军不日即将展开攻城,张得喜识相就早开城门献降,免得我费劲,只要他投降我便可饶他性命给他荣华富贵,但前提是要把沈葆桢一家送到我的手上。毕竟沈葆桢也算是个近代史上的大人物,能将其生擒还是很不错的。信的最后我威胁到,如果张得喜不降,那城破之日就是他的忌日。
张得喜终究也就是个凡人,经过了两天的挣扎,熬不住威逼利诱,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城投降;在鹰潭城僵持了近两个星期后,这座赣中重镇终于落入了我的手心。
城头的大清旗帜降下的那一刻,我甚至能够看到城上兵勇们垂头丧气的表情,他们大多是沈葆桢在这一带亲自招募的,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能够“收复”省城,不过现在他们都放下了武器。
张得喜战战兢兢地率城内的大小文武官吏跪在城门口,他颤颤巍巍地说道:“罪臣叩见大王,愿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一个‘奉旨讨逆’,张将军拿下逆首沈葆桢这次可是为本王立下了大功!”我说道。话语间充满了冷嘲热讽,让真正的“谋逆者”张得喜也不好意思了。
我一面指挥我的人马接管鹰潭镇,收降守军,一面转头问张得喜道:“沈葆桢现在在哪里?”
“被罪臣派人关在府衙门里,大王您是要……”他颤抖着说道。
“没错!本王要亲自提审这个沈葆桢和他的夫人!”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