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局面越来越紧张,衙门三班正差和白役们都被动员起来,县里青壮也被组织成队,随时准备应付混乱局面,最起码要保护县内住户的安全,只有在这个时候,县城里说得上是“官民一心”。
在午饭时候,常凯还特意来见朱达,带来了秦举人的传话,说是如果城内真有什么乱子,要朱达不要束手旁观。
但紧张的局面在太阳偏西的时候有了改变,一直被密切关注的北方天际烽烟消散,这让每个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虽然十几年太平无事,虽然才有那场大难,但自大明立国至今,大同这边已经有过百年观察烽烟的经验,昨日燃起,今日熄灭,想来是有小股部落犯边没有得逞后撤走,或者是边墙戍卫好似惊弓之鸟,什么都没有也点燃烽火,既然无事就熄灭了。
既然是虚惊一场,大家就没必要呆在城里了,家里虽然破烂,可瓶瓶罐罐还是不少,过冬的积储也不是一时间全能带到城内的,现在得抓紧回去,晚回去一刻可能就被贼人路人或者邻居偷光了。
现烽烟熄灭的县城又是哄乱起来,只是刚才大家哄乱着想要安顿托庇,现在则是想要抓紧回去,很多人都是破口大骂,骂该死的鞑子,也骂该死的边军,惹得大家虚惊一场,还有人把闺女便宜嫁了,还有小伙子主动给人当了上门女婿,本以为要在城里呆很久,谁能想到这么快起变化,少不得吵闹反悔,鸡飞狗跳。
家丁和难民们都是听朱达号令,但田庄的庄户们却没那个自觉,看着大伙闹哄哄的要回去,他们也是想要跟着。
“庄子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在城内,可以回去把没搬走的家什搬到城里来。”朱达的命令很简单,庄客们从法理上都是朱达的佃户,从事实上大家都把他们看作朱达的私产,命令下达,埋怨几句是有的,谁也不敢不听。
“即便是误报咱们也不能出城,尽管这次鞑子没有来,可现在这么冷,一场场雪下来,鞑子现在不来过些日子也会来,我们不能赌这个侥幸,城内有住处也能操练,冬日又不会耽误农事,没什么不能留下的。”
朱达的解释让所有人都能接受,在大队人马进城之后,车队和青壮又回去搬运了几次,庄子里的粮食和坛坛罐罐都运进城来,就连木柴干草之类都没留下,大家没什么牵挂,而鞑子入侵洗掠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留在城内,在城墙庇护之下,的确是最安全的选择。
县城内空置的宅院很多,朱达这几百人进来之后不会有任何影响,在各处避难的百姓回返家乡之后,怀仁县内的秩序很快恢复正常。
不过到了朱达进城的第三天,县内就感觉到了不同,先是三班差役全城活动,挨家挨户的查访询问,开始很是一番鸡飞狗跳,大家还以为这伙公人连乡亲邻居的情分都不顾了,要全城洗掠勒索,等解释说衙门要知道每家丁壮多少的时候,大家小户又是警惕紧张,想着是不是要加征人头税之类。
被这般对待,官差们也扯开了勉强装出来的和气表情,拿出平日的横蛮霸道,大伙反倒是无可奈何的认账了。
“你家里有几口人你不知道?要不要老子告诉你!”
“耍这个把戏有毬用,你不说,和你有仇的二麻子还能不言语......”
城内和城外不同,衙门在城内,三班六房吏役们的家也在城内,对城内住户往往不会欺凌的太狠,沾亲带故是邻居就不说了,就算完全不干系,真要结仇半夜放火怎么办?所以城内百姓还有些胆气顶撞。
等意识到这查访并不是为了搜刮之后,大家也就不情不愿的配合照做,只是这次和往日里比有些奇怪,前面几个三班的差役,后面还跟着六房的文吏,拿着笔墨账簿,随时记录,倒是好大阵仗。
“不要觉得小题大做,不要觉得折腾麻烦,年中鞑虏突入,咱们县里遭了大难,事先但凡有些准备就不会这么惨,冬天这么冷,下了这么多场雪,鞑子在草原上活不下去,肯定要南下犯边,有过年中那场子大难,难道还能指望边军守得住,我们自己不做些准备,到时候哭都来不及。”秦举人在县衙内堂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