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晚饭,大伙都如约来到了赵连喜家。
“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先把钱说清楚喽,从上山东买蒜种开始!”,孟祥宝看了看人数,犹豫了一下说,“买蒜种一共花喽一万两千多块钱。其中一万是小寒拿的,剩下的都是姑父(赵连喜)花的。盖暖棚到现在花喽将将不到四千,那俩暖棚再盖起来三千块钱应该就够喽!这么一算总花用就得两万上下,这钱是姑父,我还有小寒先垫着地。晌午饭头,我们仨先碰了碰,眼前我们都没啥花用,都先在里头搁着。等开春喽,蒜黄还有暖棚,咱们都停喽,再一块算账。我这儿本上都记着呢,大伙先都传着看看,完喽咱们再往下说。”
“还看啥!信不过你们,也不能坐这儿来!”,张作良并没有接过孟祥宝递过来的红塑料皮的笔记本,而是故意背过身去。
“你快点啲,看完喽认账、同意喽,在后头写上你的名。往下传,底下事儿还忒多呢!”,孟祥宝用手拨拉了一下张作良说。
笔记本开始传起来,有的看也不看,就直接写上名字;有的大致一看之后写上名字;有的看得仔细可最后也写下了名字;最后笔记本又回到了孟祥宝手里。
孟祥宝数了数在场的都签了名,就接着说:“钱数大伙都认可,那咱们先说下人工。蒜黄窖就不说咧,都自家干的自家的,咱们就说暖棚。暖棚的人工本上也都记着呢,刚才有看着有没看着的,这个就不传哩,谁心里都有本帐。暖棚第一个事是咱们是合着干还是分着干?”
“咋儿还又分着干呐?”,张作良首先发出了疑问。
“他你蔫会儿不中,就你话多!”,赵连喜瞪了张作良一眼说,“因为啥分呐?就因为你,干活计一会儿这的事、一会儿那的事,不好好干。人家谁家不是老婆孩子、大小孩子伢一块上啊,你有事、你媳妇还连个衣裳角儿都不露。搭伙计就讲究个仁义礼信,都你这样咱们干起来喽呗?干长喽呗?”
张作良“噌”一声,站起来说:“咋儿着,这还要把我踢出去咋儿着!”
“就把你踢出去,咋儿着!”,一脸寒霜的赵连喜盯着张作良说。
孟祥宝探身一抓,把张作良又拽坐在炕上,板着脸跟他说:“你好好听着,别念声了中呗!”,又缩回身,对赵连喜说:“姑父,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往下说。”
孟祥森因为不是从一开始就搀和进来干的,是中间被请过来帮忙的,虽然看出来这是个来钱道,但也不好意思厚着脸说再搀和。可这几天他跟着操持,老伴儿都看眼里。今儿晌午回家一说,老伴王小丫当时就说:“少不舍力,老不舍心。做老辈的哪儿能尽着自己性子办事儿啊,不为孩子孩子谋划操心不中啊!”。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儿子孟令喜,再想想都复课三年、让人脑袋疼的孙子孟德亮,孟祥森不得不来凑这个热闹。从来了他也没说话,这下看着事儿有点僵,他琢磨着他得说几句。“这儿除喽庆祯爷,也就我岁数大,我说两句。就拿咱们庄说,地还是那点地,人还是那点人。原来地没分上大队工记工分,年底分红谁家日子,那都是紧紧巴巴;现在分了地包干到户,各家日子虽说不一样,可都不缺吃喝。因为啥,大伙心里一清二楚。”
中国有许多好玩儿的由寓言而引申出的原理,譬如筷子原理。一根筷子一折就断,而一把筷子呢,怎么也折不断。从而引申出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可是一把筷子能做什么事儿呢?夹菜吗?扒饭吗?打人吗?从古至今,海内海外,有谁用“一把筷子”做成过任何事情呢?有用处的力量不在于窝在一块儿,“一条心一股劲一个样”,而应该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为什么90年代会出现波涛汹涌的企业关停破产潮,就是因为“一把筷子”夹不了菜、做不了事,再不变革,恐怕只好任其腐烂而成朽土。
“咋儿着,我听着大哥你这个话,也是赞成踢出我去啊!你们中啊,都这么说!那我也没脸在这儿待着,我走咧!”,张作良“噌”一下又从炕上站起来打断了孟祥森的话。一把甩开孟祥宝拉自己的手,下炕就往外走。
因为动作过大,一扇门都被他碰的关上了。“砰”一声,恼羞成怒的张作良一下撞到了上面。就在张作良一呆的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又推开,门帘一挑,一个人从外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