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鸦青低头把酒杯往他那边推了推,给他看并道:“放心,不过蜜水罢了,我自有分寸。”
穆出尘笑了笑,正好有太监过来给他斟满了酒杯,他颔首举杯,站起来为帝后祝酒。
国师的出现令这场宫宴气氛更上一层楼,好似整个皇宫除了杀鸦青,其余人都很为此人着迷,便是东平王也很欣赏国师的风姿,频频过来和国师喝酒,不过这可能是因为整个宴会男宾太少的缘故。
皇后对东平王妃招手,妯娌俩坐到一起聊了些话,杀鸦青坐得近,仿佛听到说什么道士什么打更之类,杀鸦青心中一动,便要问清楚原委,不防身旁穆出尘手一滑,将杯子里的酒泼了撒了她一身。
杀鸦青恼火的站了起来,穆国师连忙赔不是,杀鸦青看他脸色泛红,想起他酒量很浅,也不好跟他置气,甩了袖子就出去换衣服了。
横竖这宴会也没什么意思了,杀鸦青换了衣服又在外头吹了会儿风,等时间差不多了才随宫婢们回去宴会上。
宴席开到亥时三刻,皇帝命撤去酒宴,众人随之步行到了月华门,月华门下已经准备妥当,待贵人们登上城楼,不多时就开始燃放烟火。
洪亮的长鼓擂了一阵,紧接着烟花冲天而出,在夜空中炸成一朵朵绚丽无比的形状,众人仰望,见天空中突然飘下来一小片一小片的白雪。
“父皇,下雪啦,下雪啦!”
“父皇,太傅说过,瑞雪兆丰年呀!”
太子和静王伸手接住雪花,看到雪花落在他们手里里化为一滴水,俩孩子皆十分高兴,皇帝被他俩的喜悦感染到了,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而皇后担心静王才将养好的身体受了寒气,连忙将他拉到身边,摸摸他的手,拢了拢他的斗篷。
杀鸦青也披着斗篷站在城楼上,她仰头看到在一声声炸雷声中绽放的烟花,心中逐而生出一股宁静而喜悦之情。
火树银花不夜天,不止是城楼上的贵人们在欣赏这美丽的景色,月华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也是出来观赏烟火的,而李宿就在其中。
东平王夫妇入宫去了,余下的人便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李宿和元徽道人也在其中,李宿这是第一次孤身在外过年,难免有些思乡情绪,大家酒足饭饱之后便有人提议去观一观皇城有名的皇家烟火,沾一沾皇城里的喜气,如此李宿便被拉到了月华门下。
月华门上出现了一群人之后,下面便有人喊道万岁、千岁,李宿知了这是皇帝和皇后来了。平民百姓自然觉得宫里的贵人们尊贵而神秘,私下纷纷议论起来,李宿的目力极佳,见龙袍加身的知是皇帝,头戴凤冠的定是皇后,他一顺观望,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跳猛烈加快!
为了避免有人行刺,百姓们围观的地方离月华门距离较远,远到强弩都射不上去的距离,所以李宿的目力虽好,也只能勉强辨认出衣服的颜色和头冠的大小,若是看脸,绝对是看不出眼耳口鼻的,但是他莫名就是盯住了那个身影,脑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是她?不可能……定然不可能,只是轮廓有些像,况且她现在的年纪应该……
李宿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可是眼睛就是粘在了那身影上面,而杀鸦青也莫名感到一阵心悸,眼睛从烟花上转到下面的人群之中,看到在许多宫灯之下,熙熙囔囔的人群里,有个人站在人群之末。
明明是不可能看清楚的距离,他却一眼盯住了城墙上的她。
明明是成百上千的人聚集在一起,她却一眼发现了毫不起眼的他。
与他一样,杀鸦青先是吃惊,然后不信,可是她心里也在盼着这是一个言语无法描述的奇迹,她斗篷里的身-体僵硬着,笼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着,但她的表情仿佛很随意,尽管已经心跳如雷。
她不想惹人注意,尤其是穆国师的注意,于是依旧站在那里,等着皇帝与穆国师说话的时候,悄悄退到人群之后,贴着城墙站着,左顾右盼见人不注意,猛地拽下了腰间佩戴的锦囊,身体往后一倒,掉下了高耸的城楼。
在所有人都仰天看烟火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大公主悄然坠楼,谁也没注意她的身影融化在了一片漆黑之中,谁也没注意一只黑色的鸟儿突然从城楼下飞了上来,越过所有人的头顶往下飞去,就连穆出尘也没有料到这一切。
当穆出尘含笑回答了皇帝的话退下后,意外的没有找到大公主的身影,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雀跃又欢欣的人群里寻找,却只在地上一个角落处发现了一只被扯断绳子的锦囊。
他走过去捡起锦囊,这锦囊上有他的法术,佩戴着便能封住大公主的妖气,一旦遗失,那么她就会……
杀鸦青化作一只披着夜色的鸟,她越过所有人盘旋在了李宿头上,李宿看见了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过了片刻之后,他转身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
烟火的声声炸响声中,烟花一闪一闪的亮着,天空被照亮,雪花片片飞落,无数人赞叹,无数人仰望,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悄然走进了黑暗之中。
李宿走到一处暗巷里,他转身仰头,见那只鸟儿果然跟着来了,它从空中飞下,半空之际化为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穿着烈火烧成的衣裙,一头青丝束成双环,两鬓宫花之间连着一颗眉心坠,正好一串烟火冲上天际,巨大的炸声中,夜空中璀璨的光亮映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眼睛看上去那么明亮。
李宿扬起双臂,杀鸦青轻盈的掉落在他怀里,他举着这个仿佛是入梦而来的少女,仰起头吻在了她冰冷的唇上。
唇齿相接,他抱住她搂着她转身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的吻着,咬着,缠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如果是梦,惟愿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