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宏照就听到刘早的老婆在他家门口骂:哪家杀千刀的做这个绝八代的事啊……
宏照的妈妈人称吴大脚,穿三十九码的鞋子。她出去了对刘早的老婆说,我说刘家媳妇,你一大清早的在我家门口骂什么骂?
刘早老婆激动得唾沫星子乱飞,我骂的是做绝事的人家,把我家锁封了,把我家玻璃砸了,还往我家床上倒水,害我一家子一夜没睡成觉。
你要骂走远点,别在我家门口,晦气不拉的。吴大脚本来就对刘早有气,同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非得逼得三儿子被开除,一点儿也不讲个人情人面。
这路只要不是你家的,我就能站。再说了我骂谁可没提名道姓,不提名不提姓,狗子来问姓。刘早的老婆针锋相对。
吴大脚年轻时是个厉害角色,嫁了朱大江挨好好几次巴掌脾气就好多了。现在刘早老婆说到狗子,她胸中顿时腾起一股烈焰,指着刘早老婆的鼻子,你再说一次,我扇你嘴巴子,别以为你怂哥哥做大队支书,仗他的势欺负人,别人怕他我才不怕他。
这时朱大江担水回来,放下水桶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早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宏文捣了捣宏照,是不是你做的?
宏照一脸无辜的样子,讷讷地说:“怎么可能啊?”
宏文盯着他眼睛看了半天,一切瞒不过宏文。星期天宏文不用到学校,乡中学在白镇,他每天徒步往返于白镇和官河村,中上一顿饭在学校吃,书包揣着一瓶子腌咸菜。弟兄三个数宏文最顺心,宏富在家里面什么事都不关心,吴大脚老是对吴大江说,大小伙心太冷,将来一定是个娶了老婆忘了娘的人。宏照不懂事整天在外面惹事生非,老两口子没少为这事与人作气。
宏文把弟弟拽进屋,严肃地说:“这可是犯法的事,以后千万不要做。”
宏照知道瞒不了二哥,委屈地说:“二哥,我不报这个仇,心里不好受。”
外面没有人声了,刘早的老婆怕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宏照的心也渐渐松弛下来。
朱大江进来,劈头就问,刘老师家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宏照跳了起来,个个怀疑我,凭什么说我是干的?
朱大江说了句相当斯文的话,让宏照终身铭记:“古话说,知子莫若父,你的门子我最清楚了,我不和你说什么废话,你要是想做牢的话就继续放劲地干,有本事明天去把高校长的房子点火烧了。”
宏照到底心中有鬼,口齿上有点含糊不清起来:“怎么可能啊?”
朱大江不再说什么了,说多了怕外人听到传到刘家,再引得刘早的老婆再找上门来。
按照约定,宏照和二黑这一周之内不见面,有事到学校门口的台阶下取情报。这块台阶上刻着三个大字:贞节堂。
这块汉白玉的条石据说是从白镇运来的废弃之物,适逢小学改建,乡里就把这块石头连同五万块砖头分给了费金洪建设学校。宏照和二黑的情报就塞在“贞节堂”与地面的缝隙中,缝隙很深,二黑是最富有想象力的,他说这个缝隙下面是一个地道,一直通到学校的伙食房,里面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宏照骂他是个吃不死的东西,二黑说哪天我吃死了就好了,吃死了总比饿死了好。
二黑和宏照两个人好比光与影,只要有光就会有影,只要有影必定会有光。如果让光与影分离开来,这个世界岂不要乱了大套。没有二黑的日子,宏照过得比较闷;而没有宏照的日子,二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蹿,胡言乱语,搞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
三月的春天,小河潺潺,芳草萋萋,百鸟啁啾,炊烟袅袅。官河两岸,菜花烂漫,好像是从天上撒下来的一样。这是农村人最闲的时候。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
这天,老老少少提前吃了下午饭,坐在家门口等时间。不一会,有人开始动脚步子了,紧接着一茬一茬跟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