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上。
周子豪和张玉兰充当内勤,一个领着一帮人接待来宾,一个登记亲朋好友的贺仪,忙得不亦乐乎。最怕结算人情钱,竟有二百万元,各种礼品更是不计其数。玉兰有些咋舌,和宏照通了气,宏照有些害怕,但很快做了决定,除了亲朋好友的其余的人情钱全部退。人情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有没有,有几只,呆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宏照没傻到这个地步。这样决定后,宏照心里坦然了。
顺顺结婚第二天,和白镇党委书记郑百川在茶馆喝茶,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费春花。几年不见,费春花好像是一下子干瘪下去,原先脸像一只圆润的苹果,现在像一只枯败的柿子,额上尽是皱纹,和他对面走过,她似乎有些紧张。走过去以后,宏照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完全已是一个中年农村妇女的标本。宏照轻叹了一口气。
回来以后,心情始终有些不爽,连打了几个呵欠,躺到床上养神,不觉之间身体轻飘起来。不一会儿,他看到了大儿子磊磊,在一座荒山里行走,穿着衬衫,一半在里,一半在外。光着腿,光着脚,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他连忙喊磊磊磊磊,但磊磊好像听到到他的声音,继续往山的纵深处走去。他心里急,明知道这是梦,可还是希望能唤回儿子或者早点自己醒来,但自己好像被魔法控制一般,就是睁不开眼来。
这时,王成叫醒了他,帮他盖上被子,说你中了梦魔了,千万不要着凉。宏照坐起身来,一脸的疲惫。
王成的儿子今年大学毕业没有去处,特地过来找宏照商量对策。宏照惊魂未定,含糊地说:“要不先到组织部打打杂,锻炼锻炼,等机会考个公务员。”王成说这样也好。
两人谈起了周家集的情况。王成负责镇文教卫生这块,感觉文人成堆的地方工作很难开展,读书人都没有以前听话了,说话比干部还狠,一不满意就上网曝光,讨厌得很。尤其是教师看到公务员涨了工资,也逼着政府发绩效工资,还闹起了罢课。昨天市委办公室打电话到周家集,经过IP侦查,终于确定《郑蠢驴传》的作者就是周家集的一个年轻教师。
这件事宏照很清楚,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纸,正是《郑蠢驴传》的打印稿:
郑蠢驴者,何许人也?真名已不可考,唯知当初乃一穷教书先生也。
据闻与某权贵关系深厚。权贵早年曾受困于乡野,郑悉心照料,曲意奉承。后果借此一飞冲天,官居一县之长,且有扶摇直上之势。
按说郑大人始于贫困,起于书生,理当解百姓之疾苦,宣圣人之教化。明察秋毫,巨叶难敝其目;律己正身,处浊泥不掩其清。如此,方不枉读那圣贤之书。
然自其到任至今,未见施经天纬地之才、立千秋万世之功,反作罄竹难书之恶。动用公款,大兴土木,致使财政赤字;勾结奸商,幕后分赃,以求中饱私囊;虚报政绩,欺上瞒下,更图腾达飞黄;任人唯亲朋,只手欲遮天;目空一切皆因小人得志,肆无忌惮时而大言不惭……民多厌之,因私呼之“郑蠢驴”,更有好事者编《蠢驴语录》一书,竟颇为畅销。
年前,天恩浩荡,天子感念百姓艰辛,颁令提高福利,以起和谐之效。令行至本县,郑大人抓耳挠腮,坐立难安。何也?答曰:财政亏空久矣,何来福利之本?
急召幕僚议之。众口纷纭,报称贫困、向上讨钱者有之,扣减福利者有之,延缓发放者有之……郑大人稍一思索,计上心头。按欺上瞒下之故伎,行恩威并施之旧法。对上泣告本县行政之艰辛,对下则许民以蝇头小利,并威逼恫吓,以阻不识抬举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