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过灰蒙蒙刚亮,宴氏一边拾掇着柴火一边骂骂咧咧,指着老天便是一通破口大骂。www.pinwenba.com仔细聆听一番,依稀听见她呜呜囔囔着说些什么过不下去的话语。
这户人家男主人姓王,大名王长贵,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因着常年累月的劳作,那面皮跟四五十岁的老者也不论一二。这会儿王长贵吧唧下嘴巴,听得婆娘在那空猪圈里又是摔打又是破口大骂,也只不过是转动下浑浊的眼,跟块木头似的继续坐在墙边砍柴。
如今田里的秧苗正是急需雨水的时候,哪知道就遇见了老天爷发怒,这几个月来硬是不给降一场雨来,那地里都干得都起了老深的裂口来,不少秧苗都枯死了。
今年碰上干旱,在这百花村就没有不着急的人家。没有水,地里种的谷子还何谈丰收?这百花村上上下下走到哪里都是一阵唉声叹气的哀嚎声。大人们愁得嘴皮子都起了泡,连孩子们都焉嗒嗒再听不见前段时间的欢声笑语。
王长贵将今日的柴火给砍了一篓子放进柴房,便将砍刀放好,挑了木桶出来。现如今这日子难过,可这地里的活儿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耽搁下去。好在王长贵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十八岁,二儿子十六岁,正是出力的时候。大儿子去岁已经娶了妻柳氏,二儿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本计划着今年等秋收后就给老二娶个媳妇儿,谁曾想竟遇上天灾。这不一大清早的儿子媳妇便去七八里外的河涧挑水去了。
宴氏也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虽说长得瘦小,在这百花村里确是有名的“母大虫”,平日里喜欢占点小便宜,加上嘴巴又臭,耍起混来谁都奈何不了她,这百花村里就有不少人吃过她的亏,是以宴氏在村里很是让人讨厌。
宴氏这会儿看着空荡荡的鸡窝,一双三角眼顿时火冒三丈,鼻子一呼一吸间能听见宴氏浓重的鼻音,宴氏嘴巴一张,大吼道:“是哪个龟儿子偷了老娘的鸡蛋,个龟儿子,老娘的鸡蛋也敢偷,狗娘养的,等老娘知道是谁,非扒了你的皮!”
王长贵这会儿已经提了桶正准备出去,听见婆娘的叫骂,不由道:“老婆子,大早上的嚷嚷什么,你赶紧收拾好,一块儿跳水去。”
宴氏一下子炸毛了,她三两下就蹦到王长贵跟前,指着王长贵的鼻子,骂道:“你知道个屁,老娘辛辛苦苦喂的鸡,平日里都舍不得吃,就等着在凑几日就拿去镇上卖了换些钱。老娘昨日才摸过鸡屁股,算准了今早得有三个鸡蛋,你看现在鸡窝里一个都没有!莫不就是遭了贼人,龟儿子,敢偷到老娘头上……”
王长贵懒得听这婆娘为着屁大点儿事情唧唧歪歪,挑了桶便走了。宴氏有气儿使不出,只得闭了嘴,气鼓鼓地往里屋去。
宴氏还有一个闺女,不过十二岁,因出生时正值桃花开,便取名叫桃花。王桃花幼时身子弱,长到如今这身子骨也不丰腴,现在又正值干旱,王桃花又没什么力气,宴氏便留她在家做饭。
宴氏心疼闺女,掀了门帘进去,见女儿已经爬起来正在穿衣,宴氏忙道:“你身子不好,好好躺着,我们回来得也晚,你再多睡会儿。”
王桃花点了点头,对宴氏问道:“娘,可是我家鸡蛋被人偷了?”
宴氏道:“可不是,这可恶地贼子……”
王桃花怯怯地看了宴氏一眼,诺诺道:“莫不是二哥……”
王桃花的二哥大名王正,年十五岁。宴氏疼爱小儿子,王家老二少时也跟着上过几年学堂,只王二委实不是读书的料,勉强学了两三年就回家务农。偏这王家老二又是个滑头,自诩念过几年学,哪里乐意干那劳什子农活,平日里偷奸耍滑,只一张嘴把宴氏哄得喜笑颜开,这心也就越来越偏向小儿子。
这不王桃花刚说完,宴氏这脸色就变了,她呵斥了王桃花一顿,道:“你个死妮子……竟这般说你二哥。”
王桃花见状,忙裹了被子往边上一滚,躲开母亲的手。
宴氏盯了她一眼,收回手出去,一边道:“莫学你那不争气的嫂子,如今这日子难捱,蒸几个高粱饼子便是,那面儿娘已经放灶房了。”
王桃花撇了撇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