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油灯昏暗的要紧,那豆粒大小的光也似是榻上之人一般,随时都亦可能被一阵微风吹灭。
明月走上前两步,荷香便搬来一张凳子让她坐下,明月淡淡地开口问道:
“感觉如何?”
燕嫔勉强地僵硬一笑道:“你都知道,何必要来问我了。”
明月见她眼睛一片死寂,便垂下眼睑道:“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有因必有果。”
燕嫔冷然一笑,却是虚弱地喘了一口气道:“在这深宫之中,谁还没有做下什么狠毒的事情,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有何不可。”
“自保便踩着别人的鲜血么。”
陈述句的语调,明月抬起明眸,面色清冷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在深宫之中活下来不容易,便不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否则你现在便不会潦倒至此。”
燕嫔似是想要再次嗤笑,却不料身子太过虚弱,她只是扭曲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便扶着胸口道:“我已经尽力保全了她想要的一切,她自己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便也不会在乎我会怎么做了。”
明月神色冷漠地凝着燕嫔,半晌才道:“你今日请我前来必定有事交代,有什么话便快说了吧。”
燕嫔听到这话有些怅然,旋及才平稳情绪道:“我从前与仪贵妃狼狈为奸,陷害了芯妃不少,你是芯妃的人,这会子也必定狠毒了我罢。”
“你既然明白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此刻见我来,也必定知道我已经看开。”明月凝眸,淡然开口。
燕嫔似是有些惊讶,她愕然地抬首,却是疑惑道:“既然你不是来报仇的,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你现在为何而来?”
明月悠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才沉声道:“自然是要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情,让你知道你为何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燕嫔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旋及便闷声地咳嗽了起来,她用力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荷香便想上前帮忙,却别燕嫔一把推开。
燕嫔自己平复着胸口的呼吸,半天才道:“你先出去。”
荷香心中不安,却是不想离开,道:“奴婢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燕嫔的声音纠|缠着几分自嘲道:“我这样快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下去!”
荷香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才忍耐着退了下去。
“不相干的人已经走了,有什么便说罢。”燕嫔睨视一眼已经离去的荷香,这才冷冷地开口道:“你放心,我是要死的人了,这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明月的眸光落在了燕嫔的被褥上,沉吟几分,眼神之中已经隐约闪现几丝的冷冽,她用这目光看向燕嫔,直看的她身上一阵寒津津地鸡皮疙瘩凸起,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倒下,眼神有些闪烁。
朱唇轻轻勾起,明月眼中似是有几分怜悯,又似是冷漠道:“你现在连自己折损谁手都不清楚,不是么?”
燕嫔瑟缩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道:“你今天来不就是告诉我这些的?”
鸦翼般的睫毛轻颤一下,明月清冷的声音在内寝之中响起,叫燕嫔伯根过一阵寒凉:“我说过,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可知道你新晋的侍卫当中,有一位能干的,便是芳常在的爱人?”
此话一出,便叫燕嫔的瞳孔瞬间瑟缩成一个小点儿,她不可抑制地瑟缩起来,眼神慌乱地四下搜寻,惊悸之中气喘连连,她慌忙地倚在软枕上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轻轻呵出一声笑意,明月的神色恍若冷秋冰霜:“芳常在喜欢猫儿,你知道这猫儿是他们传情的东西,却不知道这猫儿为何这样伶俐。这一切都是谢子怀的本领,你宫墙角日日的猫叫,你夜夜的惊悸梦魇,全部都是你的好侍卫一手策划的。”
明月这话说的笃定,只因她之前在甬路上遇见的一行侍卫,其中一个身上沾染了极其细微的猫薄荷的香气,尽管这种味道在夜间更是幽微,但明月的鼻子敏锐,那味道又特别,所以只是在一瞬间便已经将那一切识破,之前的一切便已经迎刃而解了。
燕嫔不可置信地目光乱窜,终究还是颓然地闭上双眸,扬首冷笑一声道:“天命啊!天命!”
她的笑声夹杂着气喘和绝望,恨绝地张开双眸,闪烁着的神色叫人看不清楚:“天道轮回,谁也逃不出。”
明月面色清明,见到燕嫔绝望凄惨的样子,沉声道:“若不是你将事情做绝,只怕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我曾念及你怀有龙胎,不愿揭发你,只因为幼子无辜,但风水轮流,因果终究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