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明月正在榻上辗转反侧,苑竹守在下面,已经听见明月的翻身声音,才起身试探着道:“主子是有心事吗?”
明月闻声,才轻叹一下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苑竹轻笑一下,才道:“巧儿已经将一切都告诉奴婢了,既然主子已经让燕嫔小主走的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算是了结了,您又何必这样呢。”
明月沉吟半晌,便索性做了起来,垂下螓首,三千发丝便顺着她的肩头滑落,落在|乳|白色的寝衣上,她明眸在幽暗之中微微闪烁微光,轻启朱唇:“燕嫔是死了,这其中的事情我也已经和她说的明白。只是这样的事情太多,除了芳常在,便是燕嫔,直让我觉得心中不舒坦。”
苑竹闻言,只是静默了一会便道:“主子的不舒坦是因为燕嫔小主的经历,还是因为她死了?”
“都有吧,”明月轻轻呵气,眼睛却在黑暗之中寻找着一点点焦点一般:“我虽然知晓谢子怀有心害她,但是苦于没有头绪,才一直没有出手,却不想谢子怀早就已经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苑竹闻言,脑海中也联想见到出谢子怀的最后一面,吸一口气道:“谢子怀是情深,芳常在一死,他便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不管主子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到底是燕嫔自作孽不可活。”
睫羽垂下,眼眸却在其中滚动几分,明月的声线中缠|绕上丝丝的不忍道:“可是毕竟也折损了一个孩子,燕嫔固然可恶,谢子怀也还是害死了无辜。更何况,在这深宫之中,许多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苑竹在黑暗之中不易察觉地挑起眉头,却是有些微微吃惊地道:“主子这是起了恻隐之心了吗?”
明月没有答话,苑竹思索几分,便叹息一声道:“主子见到了这深宫的晦暗,可奴婢却觉得,主子之前的决绝,自从芯妃娘娘怀孕生产之后,便少了很多。”
柔荑不易察觉地轻轻握起来,明月的眉心曲折成川,缓缓才道:“苑竹,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相不相信一个人会重生?”
苑竹一怔,虽然有些不明白明月的话,但是还是沉吟了几分道:“奴婢记得。”
明月在黑暗之中伸出自己的柔荑,那白皙的手指在黑暗之中隐约有淡淡的轮廓,她凝眸,手在空中翻转地看着。
“在经历了这样许多,我曾经发誓,一定不会再有心软,要将所有人亏欠我的全部讨回来。”明月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同寻常的决绝,然而其中还是蕴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可是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当我看到芯妃的孩子的时候,我才发觉,其实,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去抓住的。”
苑竹静静地听着明月说话,在她停顿的半晌之中,才轻轻地道:“奴婢虽然不知道主子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奴婢还是这样的话,奴婢会一直追随主子,不管主子做出什么决定。”
明月闻言不觉有些动容,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下,声音沉了下来道:“是了,没遇到你们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甚至只是一心想要将这一切讨回来,竟也忽略了这样多。”
苑竹在软榻下面执起身子,不知道为何,她竟然在明月的声音当中捕捉到了一丝的疲倦,她轻轻地将帘子打开,便见到明月蜷缩着坐在床上,以膝盖环抱自己,身上止不住地颤|抖着。
“主子……”苑竹见状心下一阵不忍,便将一边的锦被拿起来盖在明月的身上,她轻轻地坐在明月的床边,声音平缓地安慰道:“奴婢知道主子心善,即便之前经历了种种,主子依旧不肯痛下杀手,不然许多事情都不必这样麻烦了。燕嫔也是罪有应得,主子已经尽力了,天命不许,这件事情也与别人无关。”
“我知道,只是很累而已。”明月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当中传出来,稍作停顿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道:“我乏了,睡吧。”
燕嫔殁了的事情是第二日才传到皇上的耳中的,皇上闻言,只是默默了良久。
仪贵妃也是沉痛不已,一壁抹着眼泪,一壁请求皇上/将燕嫔风光大葬,倒是芯妃这边冷言冷语,只为着这件事情并没有查清楚而生气,但是燕嫔终究已经死了,连带着那些曾经的事情都变成了一把黄土。
因着燕嫔是死于猫瘟这样的病,皇帝立即下旨吩咐了将燕嫔火化,虽然燕嫔生前最后一段时间过的十分可怜,皇帝到底也念在她怀过龙胎的份儿上,给了她身后事体面,将她封为燕妃,风光葬下,跟着的宫人一应都打发走了,燕嫔生前所有的东西,能焚烧的全部都丢到乱葬岗焚烧,不能焚烧的砸碎了埋起来。
事情到底有了了结,芯妃却依旧是愤愤不平,明月在得知之后,便在请平安脉的时候好生安慰道:“事情已经了解了,芯妃娘娘再责怪一个死人也是无济于事,皇上也已经缄默不提,娘娘若还是耿耿于怀,只怕会损伤了娘娘的清誉。”
芯妃听到明月这样一说,终于是止住了口中怨怒的话语,她看着明月整理了药箱,便道:“虽说燕嫔已经死了,但也是她罪有应得,毕竟猫瘟这种病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得上,本宫也有些奇怪,燕嫔既然已经找了人将猫驱赶,怎么还会得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