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内的损失比他们预估的还要严重,因着县令逃跑,城中无人组织,加之一些人从中浑水摸鱼,在发生暴乱的几个县城中竟然是受灾最严重之地。
方显虽说年纪尚小,好在为人坦率,听得进意见,待惩治了几个乱民头目之后,对其他难民倒也未曾下手。
龚仕杰尾随方显进入城内,待他一进入便被方显先前留下的一小兵拦住,两人又去找方显。
如今府衙被烧,方显一行人便在城内一处客栈落脚,客栈里到处都是散落着桌椅板凳的残肢断木,现如今里面没得一个客人,只那客栈老板还颤巍巍的拖着病体神情呆滞地看着涌进来的官爷。
龚仕杰一踏进客栈,方显便赶忙几步上前,对他道:“龚大哥,如今这鸣鹿县损失惨重,小弟不知如何是好。“
龚仕杰道:“府衙被烧,此地粮仓可还在?”
方显摇了摇头,道:“那粮仓说是建在府衙内,一把大火也烧了个干净!”
龚仕杰道:“这情况你如今赶紧写了折子,快马加鞭让人送与你父帅,若实在没办法,我们便先去旁边的县城借粮缓一缓。朝廷的赈灾粮食已经下派,只到这鸣鹿县估摸着还得两三日。待会儿我便先出去义诊,你瞧瞧城里的药材铺子是否全都毁了个干净!”
那一直缩在墙角的客栈老板突然道:“我还知道一处地方藏了粮食……”
方显、龚仕杰等人不由齐齐朝他看去,那老者竟是被盯得浑身发抖,心里怕极。
龚仕杰道:“老人家莫怕,这些人都是领了圣上旨意前来治理这鸣鹿县。”
那老者道:“那小老儿便说了。咱们县里的粮食明面上是放在县衙,但实际上那彭县令每年都克扣一部分,再低价卖给粮商。小老儿这客栈开了几十年,在这县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些事情都是那些粮商在这里歇住自己说出来的,只小老二不过是个商户,可不敢跟这些当官的斗,是以这些事情只能闷在心里。距离此地不到五里的地方有个叫吴家堡的庄子,这地方便被那是彭县令放置那些私粮之地。”
方显一听,立马便要遣十个人马前去。龚仕杰赶紧拦住他,道:“此事儿大意不得,想那小小县
令胆敢私设粮仓,可见吴家堡定是守卫森严。你的人马不够,若是一击不中不免就打草惊蛇。你不若在那些难民中动员一二,许以粮食银钱,定不乏有人跟着去,趁着夜晚守备的松懈,你们再夜攻。”
方显连连称是,龚仕杰又问那老者道:“此事儿若成,老人家算得大功一件。龚某人在请教一下,这城里的药铺是否还有。”
老人赶忙道:“这药材铺子虽是打砸了几家,只药材铺子比不得油粮店,那些人只不过是哄抢银钱。药材铺子左不过是关了门,说道损失也还好。”
龚仕杰朝方显看了一眼,道:“你想办法通知这些药材铺子开门。”
方显有些为难,道:“这些药材都是私人之物儿,人家唯恐不愿。再说这些乱民对城里打砸抢烧,百姓恨之不得吃其肉喝其血哪里还愿意再出药材。”
龚仕杰道:“就像你说的,这药材铺子是私物,我并不是说要他们无偿供给。待会儿去前去义诊,少不得有人要寻医问药,你让这些人开了铺子,只价钱上跟往常一般便好。”
两人商定后,龚仕杰前去义诊,方显一边着人去联系这些药铺,一边又要跟人动员晚上的大事儿,可谓忙碌得很。
待到申时后,那些药材铺子陆陆续续便开门坐诊,如今城中有官爷整治乱民,说是斩杀了几个头目,又听闻有位大夫要义诊,不少人听得消息纷纷前来,龚仕杰一个人虽说忙了些,倒也还能应付。
年轻的大夫脸上带着笑意,温和地对待来往的每一位病人,鸣鹿县的百姓们纷纷称赞此人高义。
没多久,其他药铺的坐诊大夫也纷纷往城中心来,给城里的百姓义诊。
又过了半晌,一个衣裳破败不堪,脏兮兮的女人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走过来,旁的人见她就是那乱民,怒从中来,纷纷咒骂她,有怒极的上前来就对着这女人拳打脚踢来泄愤。
那女人紧紧护住自己的孩子,任人殴打也不为所动,只任她如何哀求大夫救治她儿子,城里的大夫都不搭理这女人。
龚仕杰起身,一把抓住那男人,正色道:“有这般本事当初城里动乱起来怎不跟乱民拼命,如今打骂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算什么男人?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 便是当初发生动乱,也没她的份儿。”
那男人被脸色不由一红,羞恼道:“先生不知,我们县城遭此劫难便是这些人做下的错!”
龚仕杰冷哼,道:“这些人也并非生来便是乱民,若不是遭遇大水,他们也跟你们一样!若是当初你们那县令能妥善安置这些难民,如何能发生动乱。就是动乱发生之后,你们的县令若不是舍弃你们不顾,私自潜逃,这鸣鹿县如何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龚仕杰说完再不理会这人,他朝那女人伸出手来。那妇人不敢,只磕头连连道:“求先生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龚仕杰道:“你且先起来。”
那妇人赶忙抱着孩子,将怀里的儿子面朝龚仕杰。
只那孩子面黄肌瘦,脸上脏得不成样子,双眼紧闭,龚仕杰也不嫌弃,将孩子抱过来,仔细检查起来,不时又细细询问那妇人情况。
旁边的逃难者见这年轻大夫并不嫌弃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有伤痛的都排着队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