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悍说罢,纵马而去,不再理会管亥。
不一会。后面传来管亥沙哑的嘶喊:“不要叫我的名,我有字——生德!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生德,管生德!”
……
都昌相府,太史慈正向孔融拱手:“黄巾已破,慈幸不辱命。”
孔融手中的麈尾已摇不动了,他本想捻须。但不自觉一使劲,竟扯下几根须茎,喟然长叹:“城外那百骑,就是辽西劲骑么?”
“是,白狼城守护卫精骑‘狼牙飞骑’。”
“狼牙飞骑!”一旁的王修脱口而出。“矢如狼牙绝利,马做的卢飞驰。果然不愧为辽骑精锐,只怕比幽州公孙的白马义从更胜几分。”
“以此精锐,攻彼乌合,无怪乎可轻取黄巾。”孔融感叹之余,也略感不悦,“辽西既有此劲卒,为何不明言,还道子义要请平原刘使君。”
太史慈略感尴尬:“城守虽有心为使君出力,奈何兵微将寡,恐难取信于使君,故而……”
王修急忙打圆场:“这也是马都尉恃重之举,如今贼人已破,辽西军功不可没,使君必有答酬。”
孔融也知道,自己原本就不信任辽西军的战力,实在怪不得人家藏拙。干咳一声道:“酬功之事,自不待言,万石谷米,百副兵甲,稍后自有计曹给付……嗯,不知马都尉此时在何处?”
太史慈翘北望,微微一笑:“城守此刻,只怕会很忙吧。”
马悍的确很忙,忙着收编管亥的黄巾众。黄巾贼打仗的本事没有,但逃命的能力很强。这些人本就是百姓,裹上黄巾,拿上木枪,就是贼;枪一扔,头巾一脱,就是民。再往深山老林一钻,你怎么抓?
马悍虽有骑兵,但毕竟太少,想用百十骑兵围捉上万民贼不分的黄巾众,显然是不可能。所以,他才不惜单骑追击,擒贼擒王。拿下了管亥,这支黄巾贼众也就差不多了。
管亥这个渠帅果然不是盖的,先找到部分大小头目,然后再通过这些头目四下收拢残兵,一日夜后,居然得众五千余人。加上狼牙飞骑所掳千余人,合计近七千人众。
此刻在莱州湾的海滨,到处是黑压压的拥动人头,破旧的头巾、黝黑的面庞、麻木的神情、简陋的兵器。许多面庞都是瘦削而苍老,壮年者不过十之二三。嗯,管亥所谓的万人黄巾,真正能拿得起简陋兵器的也不过二、三千人,余者皆为羸弱,在战场上也就是摇旗呐喊的料。而孔融就是被这样的杂兵给吓住。
马悍骑着银箭,站在高高礁石之上,红日初生,潮水激涌,浪花拍礁,天地澄碧。
不远处催骑四下游弋的狼牙飞骑,不时注目背映红日,孤高卓然,恍若神明的城守,心头涌动着一股要膜拜的冲动。
而对更多的黄巾众而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决定着他们的命运,他们茫然而无措,惶恐不安地等待命运的宣判。
不远的海上,是三艘高大的槛舸,随海浪起伏不定,海滩上已搜集了十数条渔舟,由于此处没有停泊栈道,要上槛舸,只能通过小舟转运。
马悍默然注视着这些人。黄巾,大汉的毒瘤,这颗毒瘤,让大汉这个巨人,千疮百孔,最终倒下。但这颗毒瘤,却是大汉自身百年“毒素”积累总爆,是必然结果。中原土地兼并日渐严重,平民流离失所,无以为依,只有从贼,一茬又一茬,杀之不绝。可以说,一日土地兼并不靖,黄巾一日不绝。
而这一切,在辽西都不成问题。辽西地广人稀,几乎没有任何世家大族,那是一片空白肥沃的土地,任何人,只要肯劳作,就绝不会挨饿。只是辽西夹在辽东与幽州之间,地理位置尴尬,流民若走陆路,根本通不过幽州,若走海路,必然就先到辽东。海陆都不通辽西,除非有专人组织渡海前往辽西,否则哪怕这些人在中原死绝、往辽东挤爆,都不会有辽西的份。
而马悍此行最大目的,就是要打开这条移民辽西的海上通道。乱世之中,什么最宝贵?不是兵,不是钱,不是粮,不是武器,而是人。有人,一切都会有;没人,就算有一切,也终将会失去。
移民辽西,是白狼城崛起的不二选择!
“昨日,我曾对你们的渠帅管生德说过一句话,今日我再将这句话奉告尔等。你们只有两条路,渡海者生,留青州者死。”马悍长鞭向前一指,厉喝,“尔等愿生否?”
被长鞭指到的一众黄巾忙不迭点头,面色惊惶,眼巴巴望向他们的渠帅管亥。而管亥只是冷着脸,面无表情。
马悍厉喝再起:“尔等愿耕田饱食否?”
这还用说么?绝大部分黄巾众都在点头,甚至大声喊出愿意。只有少许人满怀疑虑,一时不吭气。
马悍声色俱厉:“尔等愿携家眷,远离战争,安度余生否?”
“愿意!愿意!愿意!”
这一次,再无人迟疑。数千人声,令海风为之一遏。
马悍长鞭向大海一指,气沉丹田,振聋聩:“渡海!到辽西!有田有地有生计。走——生!留——死!诸君愿走愿留?”
“我等愿至辽西求活路!”数千人纷纷叫嚷。
马悍长鞭击空,声裂金石:“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