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荭应了一声,使小丫鬟去取纸张过来,俞筱晚拦着道:“且慢,让媳妇自己来吧。”
说罢回头吩咐初云取了几只荷包,各装了一小摄。
楚太妃便道:“好了,咱们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要入宫给太后贺寿,可不能没精神。娇荭、娇荇你们两个今晚辛苦一点,有事随时差人来报。”二娇忙恭声应了,跪下送太妃、王爷王妃等人离去。
回到梦海阁,俞筱晚立即唤来江枫,“上回你跟我说,你们中是谁最擅茶道?”
江枫忙回话道:“回郡王妃,是江七,不过她武艺差了些,俞总管没让她入府来服侍。”
“好到什么地步?”
江枫道:“听她说,她家原本是茶商,自小就识得各种茶叶。只是后来破产了,父母又得了时疫过身,她才流落街头的。”
原来是有家底的,文伯不让她进府,或许是怕她不服管教。俞筱晚想了想,吩咐赵妈妈,“妈妈明日一早去铺子里,将江七带回来,让她分辨一下这几样茶叶,有没有问题……对了,还有世子赠与我的那两味茶。”
赵妈妈忙接过荷包,应下。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未亮,君逸之和俞筱晚就起身去了沧海楼。君琰之果然醒了,脸色虽然不大好,但是精神还不错。
俞筱晚问道:“大哥,你这次发作,是几日前开始有征兆的?”
君逸之微笑道:“其实,你上回来扶脉的时候,就有些感觉不妥,我略用内力就压下去了,以为没什么,忘了告诉弟妹,若是早些说明,或许也不会有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君逸之嗔怪道:“大哥你也真是,有什么不妥当然要立即告诉我们……”
娇荇心疼地在一旁道:“二少爷、二少夫人,您们该换装入宫了。”君琰之冷清清地看了娇荇一眼,看得娇荇不由得一缩,俞筱晚没说话,君逸之却冷笑道:“爷要做什么,还需要你来安排么?”
娇荇涨红了脸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世子爷刚刚才醒,还要休息。”
君逸之哼了一声:“大哥要休息,自己不会说么,要你来赶爷走?”
娇荭忙福了福道:“请二少爷息怒,娇荇也是怕您们误了时辰。奴婢们哪里敢安排主子,敢赶主子离去的呢,真是折煞奴婢们了。”
君逸之轻笑道:“瞧娇荭丫头多会说话,得,瞧在你的面子上,爷也不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了。”搂了晚儿的腰道:“我们回去更衣吧。”
俞筱晚乖顺地点了点头。两人向君琰之道了别,娇荭和娇荇忙躬身引路,送他们出门。
俞筱晚状似随意地问道:“昨日是谁告诉王妃,我让大哥别喝茶的?”
娇荇的小脸又涨红了,还有些发青,咬了咬唇,刚想答话,娇荭就抢着回道:“是太医问奴婢们,世子爷近日的饮食,奴婢们只说世子爷似乎是自您二位来后,就不愿喝茶了,并未说是您不让世子您喝茶的。”
俞筱晚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明眸流转,在二娇的脸上转了一圈。娇荇明显松了一口气,娇荭仍是垂着眼眸,恭敬温顺。
回到梦海阁换了入宫的正服,两人一同坐上宽大的马车。君逸之便问道:“晚儿,你怀疑谁?”
俞筱晚笑着睇了他一眼,“明明你也怀疑的,若不然,方才在大哥那儿,你为何要乱发脾气?”
君逸之嘻嘻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晚儿也。只是不知晚儿怀疑的与我怀疑的,是否是同一人。”
俞筱晚轻笑道:“虽不知茶叶是否有问题,但我想,以娇荇那种藏不住话的性子,恐怕办不了什么大事。”
君逸之的眸光一冷,淡淡地道:“然也。”他想了想又道:“我和大哥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母妃亲自挑选的,都是王府的家生子,只不过,她们四人的母亲,是从前的宫女,随祖父建府而被赐到王府的。”
虽然已经有两三代了,但是根源还是在宫里。
俞筱晚沉默了,君逸之也不再说话。
马车行到宫门外,君逸之先下了车,与父亲叔伯兄弟们先在玄武门候旨,女眷们则乘车到东华门,从东华门入宫。
俞筱晚跟在楚王妃身后,双手交叠轻扶在小腹处,缓缓地稳步向前。走了一刻钟,众人便来到了慈宁宫外,管事太监引着楚王府的女眷到西侧殿候旨。不多时,就有宫人来传,“太后宣楚王府女眷,觐见。”
诸人忙再次整理衣鬓,跟着宫女步入正殿。
正殿里一片喜庆的明黄和正红,太后端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短榻上,手扶着正红色绣仙姑献寿图案的宫锻引枕上,惟芳陪坐在太后身边,摄政王妃坐在左下首的主位上,几位太妃太嫔则依次陪坐在右下首。
太后含笑看着不用拐仗,还走得稳稳当当的楚太妃,赞叹道:“三姐的精神看起来真是好。”
楚太妃恭敬地行了礼,才笑道:“臣妇哪及得上太后的福气、喜气。”
“三姐又来取笑我。”太后让看了座,楚太妃坐下,楚王妃带着弟妹仁郡王妃和侧妃周氏、儿媳妇俞筱晚行了大礼,才在各自的位子上落座。
俞筱晚坐在楚王妃身后,偷眼看着太后,她不知平日里太后与楚太妃如何自称,但在今日这么多诰命夫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还称楚太妃为三姐,太后是在清晰地传播一种亲近的气息,可是楚太妃却谨守礼仪,称尊太后,自称臣妇,似乎……不是太想领情?
惟芳自俞筱晚进来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太后察觉后,便取笑她道:“你这只皮猴,又想干什么?”
惟芳十分想与俞筱晚单独去聊天,只是接下来就是诸夫人献寿礼的环节了,她也不敢造次,只连连摇头,“没、没想干什么。”
不多时,各王府的女眷都到了,唱礼官便开始唱礼,请诸位宗室妇向太后献礼。
依着亲疏远近,由摄政王妃先起身,行到大殿中央,盈盈深福一礼,声音轻越地道:“臣妾献给太后一对水晶如意,愿母后福泽绵长、寿添庆衍。”
太监们托着托盘呈给太后,那对水晶如意晶莹剔透,难得的是通体没有一丝杂质,虽说水晶不如宝玉值钱,但这样大块琢磨而成,又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水晶如意,喻意极佳,太后满意地颌首道:“媳妇费心了,看赏。”
摄政王妃笑道:“臣妾可以厚颜要赏么?臣妾早就看中了母后的那对螭吻玉镯,不知母后可舍得赏给臣妾?”
太后笑啐道:“你这泼猴,送了这么两只水晶如意,就想换哀家的螭吻玉镯,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惟芳凑趣道:“皇嫂从来都是这样的啦,哪回不是捞回本再出宫的?”
太后笑道:“这么说,哀家不赏给她,她今晚就要赖在宫里头了?这可不行,她可挑剔了,会将哀家宫里的宫女都弄哭的。”
禧太嫔便笑道:“那太后就赏给姒儿罢,免得良姐姐心疼。”
良太妃笑啐道:“好端端的,说到我身上做什么?”
禧太嫔道:“谁不知道你心疼儿媳妇。”
太后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还好殿中都是自家人,不然让人笑话了去。”说罢吩咐太监取了那对螭吻玉镯赏给了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笑盈盈地谢了赏,退回座位。
俞筱晚一面看,一面听,周氏坐在她身边,向她介绍方才说话是的谁,现在说话的又是谁,帮她将宫中的太妃太嫔们认了个遍。
接下来,每位王妃、郡王妃都奉上了各自准备的贺礼,很快便轮到了俞筱晚,俞筱晚轻移莲步,来到大殿中央,深福一礼之后,奉上自己准备的开光白玉观音,玉质温润细腻,雕功精湛、宝像庄严。礼品厚重,亦不会太过出挑,因为君逸之要求她不要惹太后的眼,远着太后一点。
太后却不象之前那样就着托盘观看,而是让内侍取出来,捧在手中细细观看。
楚王妃最好面子,见太后似乎十分喜欢,忙介绍道:“这尊观音像是请潭柘寺的智能大师开光的,俞氏还特意去潭柘寺斋戒三日,为太后您祈福呢。”
虽然不喜欢俞筱晚,但是媳妇得脸,她的脸上也有光。
太后轻笑着道:“哦,是请智能大师开的光么?这位智能大师在民间有活菩萨之誉,看来这尊观音像极有灵气,哀家要供养在佛堂里。”
太妃太嫔们忙着附和,旁的王府女眷,虽然心中难免妒嫉,也不管说什么秽气话,假模假样地附和几句,太后洪福齐天,神灵自然廦佑之类的话。
太后听得笑容愈发喜悦和蔼,朝俞筱晚招了招手道:“乖孩子,坐到哀家身边来。”
这恩宠也太大了些,俞筱晚忙展示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笑容,又是向往又胆怯地看了看太后身边的座位,又看了楚太妃和楚王妃一眼。楚太妃含笑轻轻颌首,楚王妃则急得猛使眼色,这么长脸的机会,这丫头还在迟疑什么?
俞筱晚这才谢了恩,上前几步,半侧着身子,坐在太后身边。惟芳侧头冲她挤挤眼睛,为她得母后的赏识而开心,可是俞筱晚却知道,自己送的这尊玉观音,并没比旁人的贺礼出彩,只怕是太后故意示恩宠的。
不多时宗室女眷都献过了礼,唱礼官便在太后的示意下,去殿外宣诰命夫人们入殿献礼。
太后对每件礼物都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若有满意的,还会赞上一句,或问问这位诰命夫人儿女的情况,然后各有赏赐。
干巴巴地坐了近两个时辰,这献礼的仪式才完结。俞筱晚原本有些无聊的,到这会儿却开始有些崇拜起太后来了,难为她每位夫人府中的情况都记在心间,对每位夫人说所的话,都不相同。这样心思缜密,又聪慧过人的女人,果然不是甘心于在深宫之中寂寞无声的。
太后留了几位外命妇在殿内陪坐,聊了几句家常,唱礼官便小声地寻问,“太后,时辰快到了,请问太后您是否移驾保和殿?”
太后微微颌首,唱礼官正要唱驾,忽听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女莫测的声音,大声道:“臣紫衣卫副领,为太后贺寿。”
殿中诸人莫不惊讶万分,就连端庄持重的太后,都怔了一怔,才急忙道:“快宣!”
唱礼官忙宣道:“宣、紫衣卫副领觐见。”
不多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双手捧着一个漆盒步入殿内,在大殿中央站定,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行了大礼,然后双手高举过头顶,将漆盒奉上。
说是身影,因为他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个长及地面的墨绿色斗篷之中,兜帽戴得严严实实,脸上覆着乌金面具,说话的声音从面具之下发出来,有些闷闷的,听不清是男是女,只是看他身形高大,人们纷纷推测是男子。
太监接过漆盒,先在一旁打开,看清里面是一丛鲜花和一块玉璧之后,才呈给太后。
太后眼睛扫了一下漆盒内的事物,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