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只是一直没瞧好。婢妾想……想……请郡王妃开恩,为婢妾开张方子如何?”
初云不待俞筱晚回答,就重哼一声道:“石姨娘这话好没道理,我们二少夫人是何等身份且不提了,就是她如今的身子,也劳累不得,哪能还给你诊脉开方的?二少夫人自己的脉象,都是请太医来看的。”
石榴的脸憋得通红,她是个有心计的丫头,一开始有些不舒服的时候,还没怀疑什么,可是这么久了,药都不知喝了多少副,大夫怎么瞧都瞧不好,她就难免怀疑上谁了。细细一想,发觉自己是从芍药来看望自己,并且送了礼品之后,才开始生病的,但是又不是当天就病了,实在是没有证据。如今俞筱晚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打算理会她,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细想了一周,才抬眸陪着笑道:“是婢妾的不是。婢妾逾矩了,还请郡王妃千万莫怪。”
俞筱晚目光清亮地看着她道:“这有什么好责怪的?你担心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是曹府的家生子,应当看得比当家的小姐们还透彻才对。”
石榴哪会不知,要说女人这一生什么最重要,排下来就是儿子、丈夫、父母!她的丈夫是个爵爷,可是她却是个贱妾,是当家主母随时可以买卖出去的贱妾。因而对于她来说,生出一个孩子,犹为重要,有孩子的妾,若没有犯错,是不能随意卖的。
爵爷已经四十余岁了,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以后还会不会再有都难说了,因为她必需保住肚子里的这个儿子!人人都说,看腹部就知道是个儿子,只有将儿子养大了,有了出息,她晚年才能有好日子过。
石榴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真诚坦然地回望住俞筱晚,笑问道:“郡王妃好些日子没回曹府了,婢妾记得郡王妃最是孝顺的,想必也极想知道府中老太太和爵爷、武夫人他们的近况吧。不知您最想听谁的,婢妾为您解说一二?”
俞筱晚笑睇着她道:“先说说老太太,再说说舅父、和大舅母的近况吧。”
大舅母,指的自然不是舅父的平妻武氏,而是嫡妻张氏!
果然如此!石榴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为了腹中的胎儿,却没别的法子,只能出卖爵爷了。
她先说了说老太太的身体状况,道一切都好,然后说起爵爷,“公事繁忙,已经有一个来月没有进过内宅了,每日都在外书房里安置,夜里三更天才睡,听说还时常惊醒。大夫人在家庙里为老太太祈福,去年得了场大病,今年好多了,舅老爷几次过来探望,爵爷也说,若是全好了,还是搬出家庙好了,家庙里太清苦了,不利养生。”
张氏与欧阳辰的事,石榴是知情的,声音清脆地说完了这些场面话,便站起身来,附到俞筱晚的耳边,将音量压得低低的道,“听说舅老爷家的七小姐,庶出的那个,嫁给了城北指挥使为填房,还很受宠。给了舅老爷一项差事,舅老爷想让爵爷办,爵爷为此愁得不行,可是又不敢拒绝。”
俞筱晚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事?”
石榴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婢妾真的不是很清楚了,只是那日送煲汤给爵爷时,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霉米’、又说什么‘这样王爷必定人心尽失’这样的话。”
俞筱晚心中一震,却不流露半分,只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还有就是,舅老爷想救出君瑶小姐,说要以此来弹劾摄政王,他还跟爵爷说,他的女婿已经答应了。”
石榴将知道的都说完了,俞筱晚没再为难,写了张方子,又送了她一盒糕点,笑着嘱咐道:“先将糕点吃完了,再喝药汤。”
石榴忙谢了恩,抱稀世珍宝似的抱着那盒糕点走了。
晚上君逸之回来,俞筱晚便将石榴的话都告诉了逸之,“她必定是买通了大舅父身边的随从,她的话可信。”
家生子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那就是,不论是谁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私底下的交情只怕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深得多。因而曹清儒在前院不回内宅,武氏等人束手无策,可是丫头出身的石榴却能随时掌握第一手讯息。
只是俞筱晚有些不明白,霉米和王爷的名声有什么关系。
君逸之凝神想了一想,腾地一下坐直身子,讶异道:“难道说北城指挥使是太后的人?”
他扭头看向俞筱晚,晚儿还是一脸的迷惑,他便解释道:“霉米,朝廷不是从外地调来了许多大米,准备发放给今夏受旱灾的百姓过冬、并明年留种么?若是被人换成了霉米,以前感激皇叔的百姓,自然会觉得他表里不一,说不定还会有人弹劾皇叔,中饱私囊,发国难财。你大舅父虽则是吏部侍郎,但是他的大女婿,可是户部的,听说正好管着此事,而且粮仓就在北城,若是他说服了大女婿换米,北城指挥使就能让手下绕开那处粮仓巡行,给他便利。”
俞筱晚蹙着眉头道:“大表姐夫,没这么大的胆子吧?这可是跟摄政王作对呢。”
君逸之告诉她,“不一定要他知情,只要你大舅父能想办法将钥匙和腰牌借来一用,甚至是用偷的,事儿就成了。事后,想必他没胆子将此事说出去,因为你舅父可以反咬一口,说是他来找自己办的。”
君逸之蹙眉想了想,“不行,我得马上出去一趟,这事儿如果闹出来,虽然不一定能将皇叔弹劾掉,但一定会令他的声誉受损,以后在朝堂之中也就没有什么影响力了。那太后的势头就会更旺,陛下现在还无法亲政,只能坐视外戚强大。”
他说完就亲了亲晚儿,匆匆披了衣下床。
“等等,”俞筱晚在被子里拱了拱,小声地道:“先不必去找陛下,这个人情一定要想法子卖给摄政王,一来让他承你的情,二来可以让皇叔跟太后直接对上,对陛下来说,不是更为有利?至于我们怎么知道的嘛,我明日回曹府一趟,就当我是在曹府发觉的。”
“坐山观虎斗吗?”君逸之听得眼睛一亮,复又除了衣裳躺下,狠狠亲了亲晚儿的小脸,“你真是个坏东西……明天我陪你去曹府,免得石姨娘回头又告诉了你舅父。”
俞筱晚倒是不担心,“她哪有那个胆子?”
君逸之笑道:“既然已经决定对付你舅父了,就先去打击他一下,这让我来吧。”
第二天一早,君逸之就去向老祖宗禀明,曹老太太有事相请,他带晚儿回去省亲。
楚太妃应下了,两人才收拾停当,乘轿去了曹府。
曹清儒下了朝回府,才听说宝郡王和郡王妃回门了,忙进内宅,去到延年堂给宝郡王见礼。
君逸之不甚客气地道:“免礼,说起来你也算我的长辈,坐吧。”
我本来就是你的长辈!曹清儒忍着气,陪着笑坐下,瞧着俞筱晚笑道:“晚儿怎么忽然想回来看望老太太?您现在有了双身子,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俞筱晚笑道:“其实,是有一事来请舅父释疑的。”说着拿出江兰给的那张单子,递给曹清儒,“这上面所列物品,都是睿表哥从我的箱笼里拿的,虽说我也不缺银子使,只是没告知我一声就取,是为偷。我还是希望睿表哥能还回给我,尤其,是那五块玉佩。”
闻言,曹清儒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