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光的木牌
2018-04-14 作者: 菡笑
开光的木牌
好不容易说服了陛下,君逸之从伊人阁出来,不自禁地甩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跟陛下谈话就是累,只因为陛下太聪明太锐利了,他不能刻意将自己的真实目的隐藏起来,陛下曾说过目前还需要太后的支持,因而不见得会去查太后私下召见大臣的事;若是坦言相告,又不能说得太深,谁都不会喜欢旁人指责自己的父母,况且陛下现在年纪尚幼,未经男女之事,这方面还想不到太深,可是过得几年呢?若是陛下回想起此事来,说不定会对他心存芥蒂。
因而他要点到太后密召外臣会令先帝蒙羞,又不能说得太过直白,只能提点几句,最好个中厉害之处由陛下自己思考到,幸好,还有许多史料可用,史上淫。秽后宫的太后可不少,陛下纵使不懂情事,也是熟读史记的,最后终是松动了几分。
以君逸之对陛下的了解,之后陛下必定会有所行动。可惜他们不能亲临现场观看了,但总得找个人转述一下才好。君逸之想了想,便将主意打到了长孙芬的头上。
当然,现在不是去找长孙芬的时候,给太后吃点排头的事儿有了着落,君逸之心情无比轻松,想着去景丰楼买几样点心,看晚儿能不能吃。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景丰楼里宾客如云,君逸之是景丰楼的常客,甫一现身,小二立即殷勤地迎上来问候,君逸之点了几样以前俞筱晚爱吃的糕点,便慵懒地靠在柜台上,等小二包好了糕点送过来。
君逸之相貌极为出众,衣着又十分华丽,不必介绍,在座的宾客都能猜出他是谁,一些平日里难得见到权贵的小百姓便开始悄悄打量,而认识的又交好的人则过来与他打招呼。刚送走了一位熟人,肖大勇冷不丁地出现在君逸之的对面,满脸关切之色地问道:“下官听内人说起过府上的事,不知郡王爷来此做甚?”
外男不方便问及旁人的女眷,肖大勇只能这样关心一下。君逸之也没瞒着,重重叹了口气,实言相告,“内人食欲不振,小王想买些糕点回去,给她换换口味。”
肖大勇又表示了一下慰问,然后谈起了半个月之后的平南侯府静晟世子的大婚,静晟要娶曹中雅为妻,曹中雅是俞筱晚的亲表妹,静雯是曹中雅的小姑子,肖大勇与君逸之就成了拐着弯的姻亲。他今日就是特意来套交情的。
君逸之并没显得高傲疏离,而是笑咪咪地接了话,三两句就跟肖大勇以兄弟相称了。谈不了几句,小二就将君逸之点好的糕点包装好了,拿了过来。
君逸之让记在楚王府的帐上,提起那串纸包,就向肖大勇告辞,“得,今日不得闲,小王得先回府了,改天与肖兄弟把酒言欢。”说完掉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跟肖大勇道:“小王听内人说,静雯又有了身子,还未及恭喜肖兄弟的,不过你这回可千万要注意,别让静雯再吃螃蟹了。”
肖大勇一怔,陪着笑装作不懂,“螃蟹不能吃么?内人她似乎没有吃过呢。”
君逸之诧异地一挑浓眉,“不可能吧?九月初的时候,我家老祖宗请了亲戚们去府中赏菊品蟹,静雯也去了呀,那一回内人嘴馋,就食用了一点螃蟹,结果自那回之后就一直孕吐个不停,我听说静雯也是从我府上回去之后就孕吐,连孩子也没了的。难道不是食用了螃蟹么?”
肖大勇心中一动,螃蟹大寒,孕妇不宜食用,这是静雯怀孕之初,宫里派来的稳婆和嬷嬷都告诫过的,肖大勇知道,静雯也知道,宴会上即使有螃蟹,应当也不会吃,而且九月楚王府请宴之时,静雯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他府上早就往有亲戚关系、和平素关系较好的府上送了喜报,就算静雯想吃,楚王府的人也应当不会让她吃才对。
只是,不知君逸之此时提起是什么意思,肖大勇心中各种念头翻转个不停,佯作惊讶地道:“宝郡王妃是因为食用了螃蟹而孕吐的么?”
君逸之俊美非凡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道:“旁人都只三个月内孕吐的,内人如今四个多月了,还在孕吐,实在是找不到原因,老祖宗推断着是因食用螃蟹所致。刚巧内人孕吐的时间与静雯的差不多,都是那日宴会之后开始的,我才提醒你一句。”
时间这样巧合,有某个念头在肖大勇的脑海里已经成形了,他心中万分恼怒,却不便在君逸之的面前表露出来,只敷衍着道:“我倒不知内人也用过螃蟹,回去问问她看。”
君逸之没再多理会,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肖大勇眸光一寒,去席面上跟自己的几个同僚告了罪,迅速地结了帐,也出了景丰楼,翻身上马,疾驰回府。
回到府中,管家神态恭敬地上前请安,可是腰背挺得笔直,显而易见,实际上,管家内心里并没有多尊重肖大勇。
这也难怪,肖大勇自幼贫寒,又是寡母带大的,刚刚才凭着平南侯的关系升为五品军官,肖家哪有什么世仆?这处宅子虽然是肖大勇的官邸,但奴仆却都是从平南侯府调过来的,一开始肖大勇想自己买,可是被平南侯给制止了,想必也是为了就近监视他吧?
肖大勇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得平易近人,语调关切地问,“吴叔你的咳嗽好些了么?”
管家恭敬地回道:“多谢老爷关心,老奴用过大夫开的方子,已经好多了。”
肖大勇又问,“夫人休息了么?”
管家回道:“内宅的事,小的并不清楚,老爷您回后院就知道了。”
真的不知道么?肖大勇笑了笑,示意自己的亲兵将一个礼盒奉上,“这是我在景丰楼买的糕点,吴叔尝尝。”
管家接过来,道了谢。
肖大勇笑得愈发亲切,吴叔最爱吃红豆,这盒红豆糕一定会被他全部吃完,而且府中时常会用羊肝熬高汤做菜,这两种东西同食可不好哇,他不是要害吴叔,只是忘了提醒一下而已。
大步进了内宅,肖大勇并没急着去看静雯,而是先去给母亲请安。后宅里的正院是给静雯住的,谁让人家是郡主呢,品秩高啊,肖大勇的寡母就住在正院隔壁的院子里,肖大勇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子话,才转身出来,却没从大门进入正院,而是纵身一跃,翻过围墙,潜到正房的窗下偷听。
肖大勇一回府,管家就差人告诉了静雯,她心里不住抱怨,与朋友吃酒为何不吃到半夜?静雯忙忙地吩咐抬热水进来沐浴,要赶在他给母亲请过安回正院之前就寝。
这会子静雯刚刚沐浴完,披散着湿发坐在短炕上,不住地催促身后的雨莺手脚麻利一点,“若是不能在他回来之前就寝,又要被他烦,你给我快点!”
雨莺手中绞干头发的动作加快,嘴里顺着静雯的话道:“是啊,老爷说话就不如勉世孙简练。”
静雯冷冷一哼,“他给之勉提鞋也不配。”又催促雨燕送菊花茶来,多放些茶叶。
雨燕陪着小心道:“主子,您怀了身子,最好别喝菊花茶,会……”
静雯白眼一翻,“我正巴不得呢,要你去你就去,啰啰嗦嗦地干什么!”
雨燕无奈,只得去泡茶。雨莺跟雨燕两人虽是从小一块儿服侍静雯的,可是静雯只抬了雨燕为姨娘,却没抬她,原本平等的两个人,一个忽然成了半个主子,雨莺心里怎不嫉妒,这会子忙趁势给主子上眼药,“雨燕是关心您呢,老爷不知道有多想要个孩子,雨燕当然希望您这胎能顺顺利利的。”
这话听得静雯勃然大怒,她的贴身丫头居然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么?什么关心她,必定是钟情于那个无赖了,事事处处替那个无赖着想。她恨恨地道:“居然敢背叛我!”
当初为了不让肖大勇碰自己,静雯将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开了脸送给肖大勇,一开始肖大勇为了表示自己尊重爱怜嫡妻,怎么也不愿接受,可是静雯一意孤行,硬是给几个丫头开了脸,后来她怀了身子,的确是不能同床了,肖大勇又不是吃素的和尚,自然就半推半就地一一收用了。
静雯就不想一想,女人这一辈子靠的就是男人的疼爱、和儿子的出息,当通房和妾室的更是如此,既然已经是肖大勇的人了,她们还怎么可能与她一条心。
等雨燕端了一杯滚烫的菊花茶过来,静雯抬手就将杯子打翻,茶水溅了雨燕一手,滚烫的茶水瞬间钻入了棉袄内,烫着了皮肤。雨燕痛得不敢吱声,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
静雯指着雨燕大骂道:“我告诉你,若敢将我喝菊花茶、吃韭黄的事儿告诉姓肖的,看我不把你卖到窝子里去!”
雨燕哭着保证不会说,静雯才一脚将她踢开,“再去沏一杯来,要快。”
雨燕忙爬起来,小跑着出了正房,才敢哭出来,抹着眼泪进茶水间。一路上小丫鬟们瞧见雨燕的模样,就知道郡主又发脾气了,谁敢跟上去表示同情,再加上天儿这么冷,都缩在正房的厅外当雕塑。
雨燕一个人跑进了茶水间,眼泪朦胧的拿出茶叶盒子和花茶盒子,按着主子的喜好配比着用量。冷不丁的,一个人从身后环住了雨燕的纤腰,柔声问道:“怎么了?受什么委曲了?”
雨燕一听就知道是老爷的声音,刚要张嘴请安,就被肖大勇捂了住樱桃小嘴,他用更为温柔地声音问,“燕儿受了什么委曲,怎么不跟为夫说?”大手也或轻或重地、带着节奏和力度地在雨燕的腰间,来回摩梭。
雨燕已是经过人事的,因是静雯的贴身大丫头,平日里最得肖大勇疼爱,这么一撩拨,她的小脸就慢慢红了。肖大勇乘机吻住她,将她吻得晕头涨脑的,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又追问了一次。这一回雨燕没瞒着,小声地告诉了肖大勇,然后极力表示,“奴婢会小心着用量,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子的。”
肖大勇柔情蜜意地道:“燕儿最是贴心,我自然是放心的。你也放心,等夫人生下嫡子之后,我就让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
雨燕听得两颊生烟,心里却是止不住地高兴,已经跟了他,雨燕自然是希望能生儿防老的。
肖大勇又说了些动情的话,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用小银勺舀了黄豆大那儿一点,放入茶水中,笑道:“这是安胎的药粉,你每回给夫人沏茶的时候,放这么多,她的胎儿就能保住了。”
雨燕知道老爷最想要个孩子,自然没有半分怀疑,顺从地接过纸包收藏好,在肖大勇的目送下,端着茶水进了正房。
这药粉的确是有保胎的作用,但这药粉里还掺和了一些别的东西,是可以让母体生产之时血崩的药物,只要用量少,太医也不会察觉。何况,静雯这么不想为他生孩子,会不会愿意让太医请平安脉,还二说呢。
肖大勇的眸光闪了几闪,脸上几乎要露出一丝狞笑了,静雯,我给君之勉提鞋也不配么?你不想给我生儿子么?那好,生完这个,你别想再生,也别想再下床去看你的之勉哥哥了。
说句实话,方才在窗外听到静雯嘴里说出这句话之时,肖大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若不是因为他想要个血统高贵的儿子,他恨不能亲手将静雯给弄残了才好。
初云将窗户推开,一股寒风就直涌了进来,虽然屋内生了火龙,可初云仍是打了个寒颤。她忙到外间拿了一个火盆进来,放到短炕边上,小心地问道:“二少夫人觉得冷么?要不要奴婢将窗子关小一点?”
俞筱晚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她刚刚才吐过,屋子里满是酸腥腐臭的气味,难受得紧,她宁可让寒风吹得两颊凝冰,也不要闻这种难闻的气味。
过得一盏茶之后,屋内的气味消散干净,初云和初雪忙将窗户都关上。芍药掀了门帘进来,向俞筱晚屈了屈膝道:“奴婢刚刚请孙小姐和曹小姐、兰小姐回去了。”
自上回贺氏说回去帮忙问有没有煌茅香的解药之后,就只让人传过一次讯来,说是比较麻烦,她的奶娘在想办法。这几天俞筱晚借口身子不适,不愿见客,三位小姐不知实情,仍是每天过来问个安,都被芍药挡在外面,不给放进来。
芍药走到炕边,从炕几上的小食盒里拿出一颗话梅,喂俞筱晚吃下,才劝道:“勉世孙妃若是要写信回西南边疆去求药,可不知何时才能有回音呢。这么长的时候,您也不可能总是这样避而不见,不如听二少爷的,到别苑去静养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