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残妹一定要找茬
2018-04-14 作者: 秦简
脑残妹一定要找茬
李氏睁开眼睛,叹息一声,道:“暖儿,祖母知道你心软,但若是为了这个丫头求情,就免了吧。”
在欧阳家的体统和人命之间,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维护声誉,哪怕是掩耳盗铃、欺世盗名,也要照着这条路走到底。欧阳暖看了一眼面带讥诮的林氏,慢慢道:“暖儿也知道这丫头做了错事,但毕竟她跟随可儿多年,是她的贴身丫头,情分非同一般,可儿如今是气得很了,若是将来回想起来定会后悔,暖儿明知妹妹必悔,岂可无一言规谏?”
欧阳治坐回座位上,淡淡地道:“说吧。”
欧阳暖轻声道:“秋月的确是罪该万死,只是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服侍妹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都且不论,祖母怎么忘了,秋月是华妈妈的亲生孙女啊,华妈妈当年是您的陪嫁丫头,服侍您多年后因年老体弱才得了恩典去了别院养老,她儿子早死,媳妇改嫁,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如今将她杖毙,华妈妈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李氏脸上多了三分戚色,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欧阳暖又道:“娘现在怀了身孕,惠安师太叮嘱过一定要我们多做善事,如今杖毙丫头是小事,坏了师太的嘱托才是大事,万一不小心留下业障,祖母和爹爹岂不是要受到连累。”
欧阳治一直没有任何要停手的意思,听到这里顿时目光一凝,便向外面喝道:“行了,先住手!”外面当然停了手,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面面相觑。
林氏如何肯饶,事已至此只有秋月一死,死无对证她才觉得安全,立刻大声道:“暖儿你说的什么话,这样的贱婢你何苦为她求情!”
欧阳暖叹息一声,目光流连在林氏腹部,别有深意道:“娘,就当是为弟弟积阴德吧,可怜弟弟还未出世就已经有了天煞孤星的恶名,若是府中再有人死去,岂不是加重了他的罪孽,您身为亲娘于心何忍?”
“天煞孤星”四个字仿佛一道咒语将林氏牢牢束缚住,她与欧阳暖对视的瞬间,只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边的寒冷,令她心头如针刺一般,不由自主倒退半步。
欧阳暖回过身,淡然道:“秋月的确有罪,祖母和爹爹一定要惩罚她,就让她进入家庙为还未出生的弟弟祈福吧,也替娘每日诵经百遍,消弭业障!”
进入家庙将是永远不见天日,但与直接杖毙比起来已经是法外开恩,所有人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转折,一时之间都呆呆看着站得笔直、目光冷静的大小姐,秋月并不是她的丫头,她却三番四次出言相救,当真是宽容大度、仁厚有情,不由令人心中肃然起敬。
欧阳治思来想去,打死秋月的确会增添罪孽,于自己的福禄有损,若是放出去又怕她在外头乱说,只有投入家庙彻底断绝了她与外界的接触才不失为上策,当下看了李氏一眼,道:“老太太,您看呢?”
李氏点点头,冷冷望了一眼林氏的腹部,天煞孤星,欧阳家居然出了这个妖孽,为了消除业障,替自己祈福,就暂且饶了这丫头也无妨!微微点头道:“暖儿宅心仁厚,这个主意好,既惩罚了这个丫头又保全了她的性命,今天就送进去吧。”
欧阳治冷冷看了林氏一眼,道:“可儿虽是被丫头诬陷,但也是她无缘无故跑到花园招蜂引蝶,罚她禁足百日,抄写女则五百遍,你身为亲娘管教不严,以至于生出这许多事,丢了欧阳家的脸面,从此之后你必须好好管教可儿,若是再发生这种事,连你一块严惩!”
走出寿安堂的时候,欧阳可浑身发软,几乎站不起来,王妈妈硬是搀扶着她随同林氏一起走出去,一路走过门槛,到了院子,所有的丫鬟妈妈都用一种极端陌生的眼光盯着这对母女,那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欧阳可有些害怕,不由自主靠近了林氏,林氏目光凌厉地环视四周,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低下头去,仿佛受不了女主人的威严,林氏目光冷厉,昂起身板,带着欧阳可和王妈妈等人离去。
欧阳暖站在光明处,远远看着这对母女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慢慢步下台阶,渐渐走向黑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世人皆知,京都追云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是最豪华最雅致的客栈,当夜,追云楼雅间里,苏玉楼听完妹妹苏芸娘的话,露出微微的讶然:“你说二小姐藏了我的诗文?”
“是啊大哥,我亲眼见到那帕子裹了诗文,里面还是你的字迹!”苏芸娘睁大眼睛肯定道。
“玉楼,你可知道那二小姐不但用手帕裹住了诗文,还特地打成同心结的样子,一开始我还没有留意是你的字迹,后来你妹妹一说我才觉着不对!”苏夫人坐在椅子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难不成你真的瞧上那二小姐了?”
苏玉楼眼中再也没有原来的平静,只剩下冰冷和怒气,冷声道:“这个欧阳可真是没脸没皮,她将帕子送给我,我当然没有收下,却不知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来?”
苏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诗文真不是你送给她的?”
苏玉楼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厌恶,沉声道:“娘,你觉得我会看上欧阳可吗?她有哪里值得我注意?”
苏夫人想了想,与大小姐欧阳暖比起来,欧阳可的确逊色许多,自己的儿子清高自持、眼高于顶,怎么会舍弃耀眼夺目的欧阳暖而看上欧阳可这么一个小丫头。她沉吟片刻道:“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苏玉楼冷笑一声:“当时前厅那么多人,谁会注意到诗文被人拿走了!娘,欧阳可派人偷走我的诗文,又作出那副恶心模样,十有**是想要别人以为我与她有情!”
苏芸娘点头道:“我也相信大哥不会做出这种事,凭大哥的人才风度,多少小姐倾心,何必去招惹欧阳家二小姐?简直可笑,只是刚开始看到那帕子包了诗文,又特地挽成同心结的模样,的确叫人心中怀疑。既然大哥这么说了,定然是欧阳可故意做成圈套,想要借此赖上大哥!”
苏夫人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林婉如与我说的那么好听,说会想方设法将大小姐许给玉楼,我刚开始还在犹豫,玉楼这么优秀,不但要找个家世好的,更要找个容貌出色的,所以才特意提早上京,趁着欧阳老夫人寿宴看一眼,却想不到竟是那么一个美人儿,我便想着答应下来,还特意送了块玉佩……”
苏芸娘奇怪道:“娘,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大小姐和欧阳夫人感情很要好啊,简直比亲生母女还要亲热,凭她这样的才貌,欧阳夫人为什么要将她嫁到苏家来?欧阳暖会不会有什么缺陷?”
苏夫人蹙眉道:“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苏家门第很差吗?还是你哥哥配不上人家欧阳府大小姐?你就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苏芸娘见母亲生气了,赶紧上去攀着她的臂弯,撒娇道:“娘,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嘛!”
苏夫人哼了一声,伸出食指点了点她洁白的额头,“口没遮拦!这欧阳府每个人看着亲亲热热,底下却是针锋相对的厉害。你不要看欧阳夫人对人和气,最是个厉害的,那大小姐年纪不大,却已生的如此模样,再加上她还有个可能继承欧阳府的胞弟,肯定受到继母的嫉恨,恐怕和欧阳夫人早已是针尖对麦芒,只是你今天看她笑容满面、亲切随和,哪有半点怨愤委屈的样子?照娘看来,她只怕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咦,那娘岂不是要给大哥娶个厉害的嫂子,我不要!”苏芸娘撅起嘴巴,娇俏地嗔道。
“傻孩子,你总要为你大哥着想,今天你也是在场的,欧阳暖还真是万里挑一的人品,见人先露三分笑,却半点没有谄媚之态,身上也没有那些大家千金扭扭捏捏的怪毛病,一身规矩气派便是两位侯府千金也有所不及!你有没有看见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比之咱们在江南见过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豪族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可惜我们来的晚了,没瞧见那幅百寿图,但我听其他人说也是世间少有的……要是能为你大哥聘下欧阳暖,还真是一件美事!”苏夫人感叹道。
苏芸娘笑了笑,心里却十分不快,欧阳暖对待自己虽然也是带着笑容的,却自始至终带了几分疏离,无论自己如何讨好,对方都似铜墙铁壁无法突围,再加上她也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子,自然见不得亲娘在她面前这么夸耀另一个人,当下故意拿眼睛去瞧苏玉楼,道:“娘你相中了有什么用,也要大哥喜欢才是!”
“玉楼,你今天也见着那大小姐了吧,觉得如何?要再瞧不上,娘可真不知道去哪里寻个仙女给你了!”苏夫人见苏玉楼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打趣道。
苏玉楼没有回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欧阳暖的那一双眼睛,他只觉得其中盈着说不清的耀目光彩,却不知道为何她只肯对自己流露出冷淡的神色,这些年苏玉楼自诩见过不少女人,其中既有名门闺秀也有小户千金,但叫欧阳暖那么淡淡的一瞥,满园的衣香鬓影似乎都失了颜色。
“大哥,你说话呀!”苏芸娘见苏玉楼迟迟不语,上来推了他一把。
苏玉楼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回答,苏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有数,郑重道:“玉楼,娘明白你的心思,定会叫你如愿以偿!”
“娘,你当真有办法?”苏芸娘不由自主追问道。
苏夫人微微一笑:“既然欧阳夫人和大小姐大有嫌隙,我们加以利用,何愁好事不成?”
福瑞院。
林氏刚一回屋子里,就一头栽倒在炕上,王妈妈赶紧让所有丫鬟妈妈们都出去,回头却看到林氏脸色腊黄,颧骨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是气到了极点,一旁欧阳可愣愣地看着,不知所措。
王妈妈赶紧推了她一把:“二小姐,还不向夫人认错!”
欧阳可幡然醒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王妈妈赶紧过去倒了一杯茶给林氏,又搀扶着她勉强坐起来,服侍她喝了茶,见她脸色稍微好看点了,才轻声劝道:“夫人,二小姐年少无知……”
“年少无知?”林氏冷冷的盯着欧阳可,恨声道,“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也以为她年少无知,却不知道竟是个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
欧阳可打量着自己亲娘,顿时心里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林氏如此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七八岁,瞧着情形不对,赶紧磕头道:“娘,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林氏却不理会她,低声对王妈妈道:“银杏那贱丫头呢!让她滚进来!”
王妈妈应声去了,欧阳可还要分辩,抬眼看见林氏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不敢再说话了,只默默想要站起来,林氏却突然暴喝一声:“跪下!不叫你起来你敢动一下!”
欧阳可惊骇莫名,一张小脸吓得雪白如纸,委顿在地上,神情楚楚可怜,却是不敢再动了。
银杏跟着王妈妈进来,林氏劈头盖脸砸了茶杯过去,一下子打在银杏前胸,顿时湿了一片,银杏扑通一声跪倒,吓得不敢抬头。
“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林氏怒声道,“明明让你引大小姐去那院子,你为什么不照做?”
银杏磕头不止,额上青了一片,抬起头来的时候一脸无辜,道:“夫人,奴婢确实照您的吩咐带了大小姐去,可是走到门口她却坚持不肯进去,非要让奴婢替她倒茶来,奴婢生怕她生气起来转身就走坏了夫人的大事,这才飞奔着去倒茶,回来后却不见了大小姐,反而见到……见到……”
“见到什么!”林氏声音严厉,目光红赤。
银杏偷偷看了欧阳可一眼,低声道:“见到二小姐在和苏公子说话,奴婢见此情形不敢出来,直到二小姐走了才敢现身……”
林氏气息一窒,刚才她还不敢确认,现在才知道真是欧阳可坏了自己的大事,这个不孝的蠢货!她气喘吁吁地瞪着欧阳可,像是要将这个向来疼爱万分的女儿吊起来毒打一顿才甘心!欧阳可瞧见林氏那骇人的眼神,顿时慌了神,颤声道:“娘!娘,帕子的确是我送给苏公子的,可诗文却是他让银杏裹在帕子里面送给我的呀!我根本没来得及打开细看,怎么就知道里面藏了诗文呢!”
林氏闻言,逼问银杏道:“你是不是被人收买了陷害二小姐!”
银杏吓了一跳,面色青白,耳边猛地响起大小姐的话,不由自主照着说道:“不,奴婢怎么敢!奴婢一家人性命都在夫人手里捏着,怎么敢轻易背叛夫人!那帕子的确是苏公子命奴婢还给二小姐的,只是奴婢接过来的时候,真的不知道里面藏了东西的!奴婢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知道什么情诗?况且奴婢是夫人的人,怎么会帮着别人陷害二小姐,奴婢当真是冤枉的啊!”说完,她又片刻不停地磕头,声音砰砰作响,听得林氏心烦意乱,挥手让她滚出去,银杏还没反应过来,王妈妈已经厉声道:“还不出去!”银杏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出去了,深知自己从夫人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林氏长叹一口气,倒在榻上,几乎半柱香的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欧阳可也不敢起来,就这么一直跪着,直到林氏突然坐起来,欧阳可吓了一跳,道:“娘,你怎么了?”
林氏目中满是怀疑之色,盯着欧阳可看了半天,又闭目沉思道:“不,这事情有哪里不对!可儿将帕子送过去,对方又送了诗文过来,这事情除了银杏不该有旁人知道,可欧阳暖却一意挑唆着那些闺秀要看帕子,分明是早已经知道帕子里面有玄机,成心要让可儿出丑!这事情一定是她在背后作鬼!银杏这丫头没准就是内鬼!”
王妈妈吓了一跳,越想越是如此,试探着问:“夫人,照您这么说,银杏这丫头留是不留?”
林氏目光闪烁不定,阴厉十分,终究却归于无奈,道:“你怎么也傻了,现在多少人等着抓我的小辫子,若是这丫头莫名其妙没了,你还怕他们抓不到我的错处吗?”
“可若不是她,二小姐也不会被诬陷……”
“诬陷?你没听她说吗,帕子是这丫头眼巴巴送给人家的,诗文又是人家回过来的礼物!要不是可儿自己先做了蠢事,怎么会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林氏就眼睛里冒火,恨不得吃人一样!王妈妈赶紧帮她顺气,道:“夫人息怒,您还怀着身孕,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呀!”
欧阳可一听林氏所言,这才恍然大悟,拿着帕子捂在脸上,大声哭道:“娘说的是!竟然是欧阳暖这样陷害我,我绝饶不了她……”
林氏打断了她的话:“你好意思说!你一个闺女竟然敢明目张胆给男人送礼物,我平日里那般疼你,今天也差点被你气死,你还不好好思过!”
欧阳可白天刚刚被林氏责骂过,晚上又受了这一场惊吓,现在林氏还这样不依不饶,不由得伏在地上抽抽搭搭哭起来。
王妈妈低声道:“夫人,您看这……该怎么办?要不要为二小姐出这口气?”
林氏冷冷地:“还是省省吧,欧阳暖既然敢做,就是笃定了我不敢去问罪,你不想想看,若是真的将银杏推出去,我所做的事情也会被抖出来,这不是正中她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