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内迁重庆
2018-04-14 作者: 灰杜鹃
第十三章 内迁重庆
盼春到,惜春短,怨春去,又一个轮回。余若馨在中国旅行剧团一直跑龙套,得不到演主角的机会,还要随剧团辗转各地演出,身心疲惫,慢慢地对剧团失去了信心。一年多以后,到了1943年深秋,她离开了剧团。吉永权介绍她去了国民党京沪区上海铁路党部,在党部宣传科做一些文案工作。
余若馨心想,上海是演艺公司最多的地方,妹妹在一家演艺公司混了几年了,到那儿去工作方便寻找新的机会,于是哼着歌去了。党部主任是个胖子,笑嘻嘻地给她安排了办公室,就在主任室的旁边。几天下来,她觉得还比较轻闲,每天把文件收发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小说。
没过几天,党部主任把一个国民党党证递给了她:“余小姐,我帮你办了入党手续。”
余若馨疑惑地站起来,从党部主任胖乎乎的手里接过党证,看着那个青天白日像,问:“我为什么要入党?”
党部主任嘿嘿一笑:“在党部工作,不是党员怎么行?”
余若馨哦哦了两声,打开党证,看着里面的确写着自己的名字,旁边孙中山的画像默默地看着自己。
主任随便问道:“看的什么书?”拿起小说一看,“《红玫瑰白玫瑰》。”他放下书,嘴角一丝馋笑:“好一个白玫瑰……”打了一个响指。
余若馨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该坐下还是该走开。幸好隔壁的电话铃响了,有人把主任叫走了。余若馨顺手把党证放进了抽屉。
后来,有人叫余若馨交党费,她才想起自己入了党,却再也找不到党证了。
一日,邮差一下送来了两封信,一看都是吉永清的,时间却相差了两个多月。她拆开第一封信——
表妹:
在剧团里还好吗?我常常想起我们在工专的日子,从南昌到吉安,到赣州,世事动荡,而你淡然如常,眼睛始终清澈如水。我到了军校后,课程比工专更深,接触到更多实用技术。但政治课比工专更多,深学之后深感无味。战乱时期,我们见面机会不多,只希望你多写写信,让我从信纸上读到你的笑脸……
剧团的同事真好,把她的新地址写在信封上,转了过来。她拆开第二封信,里面是一首无题诗——
世上有条河,我在河边走,你在船上游;
世上有条沟,我在青埂峰,你在大观楼;
世上有堵墙,我在看雨飞,你在数叶落。
世上有种痛,我只能守候,你却要飞走;
世上有种错,我想要逃走,你却在回眸;
世上有种叹,我一直在坚守,你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写了一封回信——
永清哥:
收到你的信,心里真是很高兴。战乱时期邮路不畅,一封信可以走几个月,但毕竟送来了你的讯息。我到剧团后,很想演剧团的保留节目《雷雨》的女主角,但一直没有机会。唐院长说,现在是抗战时期,演剧宗旨要由“为艺术而艺术”转向“为救亡而艺术”。立意虽然不错,但排出来的剧都不能和《雷雨》、《日出》、《茶花女》相比,艺术性差了许多。所以我现在离开了剧团,永权表哥托关系让我到了国民党一个党部宣传科工作,就是写写画画,收收发发,日子也过得去。最近在读徐志摩的诗,好美哟。表哥你读一读的话也会有同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不会放弃我的演艺事业的。祝福我吧!
你的表妹
吉永清读到表妹的回信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不能让联系断了,又躲进蚊帐里字斟句酌地写信……
此时,朱队长正在校部办公室里向徐教育长汇报:“看过《新华日报》的学生共有七人,政训处和他们一一谈了话,暂时没有发现左倾思想。各中队通过暗中观察,发现有一些情况。”他故意放低声音,说得很神秘。
徐教育长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情况?”
“有一个学生抱怨党国不民主,连《新华日报》都不能看,说三民主义是假的。”
徐问:“这个人怎么处理的?”
“这是潜在的左倾分子,准备交军统处理。”
徐点点头:“好。”
朱又说:“在甄别当中,发现有一个新生来历不明。”
“谁?”
“战车科汽车工程专业的吉永清。他在档案里说他父亲已经死了,母亲在上海中国公学教书,日军进攻上海后失去联系。中国公学曾经出过一批反革命分子,不知道和他母亲是否有关?那批反革命的档案在南京法院查得到。只是现在上海和南京都已经沦陷,没法查。”
徐踱着步:“哦。以后再留意南京法院的档案是不是带出来了。他平时的表现怎么样?”
朱紧跟在徐的身后,眼睛一眨一眨地:“此人性格孤僻,不大与外界交往,学习成绩是班上的第一名。”
“哦。”徐停了下来,不动声色,“依我的经验,这样的学生问题不大,但还是要继续观察。”
“是是。”朱忙点头。
洪江虽偏,仍有硝烟味,难以安生。1944年5月日军分三路大举进攻长沙。6月10日长沙失陷,一个多月后衡阳也告失守,**伤亡惨重。洪江县是陆军机校的临时本部,离衡阳仅二百余公里,又与芷江县相邻,而芷江有中美重要的空军基地,又是**的重要补给点,必将成为日军下一步的攻击重点。因此,陆军机械化学校奉命紧急迁往四川省的重庆市。
军校有三千多学生学员,加上教职员、工人和家属后竟有三万人,还有大量装备,只能分批迁移。装备、部分教官和家属乘汽车先行,学生队随后步行,沿湘黔公路西撤。
学生大队将近一千人蜿蜒在狭窄的公路上。四周是起伏的山峦,云雾缠绕其间。上路不久,突然听到飞机声,众人不明究里,抬头望了半天。等一架飞机飞近时,有人发现上面有膏药旗,失声惊呼:“日本飞机!”众人一阵大乱,随队装载给养的车辆纷纷停下,大家向路两旁的树林散开。结果只来了一架敌机,扔下两枚炸弹就走了。随队的一辆汽车被毁,幸好没有人员伤亡。飞机走后,几个随队教官大喊:“快走,那是日军的侦察机,等会儿可能会有轰炸机来!”
重新上路后,有一辆汽车大概是由于司机太紧张,撞在了树上。车上的人顾不得修车了,纷纷下车加入学生队步行往前赶。
结果走了一天,并没有日军飞机追来。前方车队开到贵州省施秉县休息,学生队掉在后面,步行到一个树林里时已经筋疲力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好就地休息。
第二天一早,学生队吃完干粮就上路了。贵州东部青山绿水,风景甚好,但是平地很少,人烟稀疏,走了很久才看得到几户人家,几间用石板搭起的破房子。快到镇远县城的时候,眼前出现一条河,水流平缓,河水清澈见底,将两侧的山峰绿树映在水里,静谧如镜,醉人的绿真有些诗情画意。大家嚷着累死了,纷纷到河边,掬水喝了起来,然后就地休息。
吉永清坐下来后,对李小练说:“把你得的那个美国货拿来看看。”
李小练迟疑了一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罗盘,递给吉永清。吉永清打开盖,仔细转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河水道:“这就是舞阳河,好美呀!要是没有战争,在这里住下来该多好!”
李小练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舞阳河?”
吉永清答道:“这条河地图上有。”他把罗盘盖好还给李小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