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宁却有些紧张地问:
“何总,你刚才在厕所外面的楼道里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呀?那家伙本来是要上厕所,可他一见到我,扭头就跑,是什么意思呀。。。”
何志成听得一头雾水。
说实话,刚才张莺和王训然两个人的电话让何志成有些焦头烂额了,他那一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人影不人影的。所以,何志成支吾着说:
“巴总,这什么人影。。。”
李香插上来不悦地说:
“我看你们今天晚上是见了鬼了。何总,别再扯闲话了,还是说正事吧。言归正传。”
于是,又接着此前的话题说了起来。
王京都的离去,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此前已经涉及到这个问题了。由于巴西宁刚从深圳和香港回来,他对这事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他的意见是: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一切顺其自然。
这等于是第三种意见。何志成的意见是,挽留;李香的意见是,驱逐;巴西宁的意见则是无所谓。
后来,李香又抛出一块硬硬的砖头,砸在了何志成疲软的肩头。李香说,何总,你对王京都的态度那么软弱,是不是投鼠忌器呀?!李香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一种坏坏的笑容。
何志成刚开始没听明白,结合李香那种暧昧的笑深入一理解,何志成立即醒悟了:李香指的是康继美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他和康继美,议论菊花岛之行,议论那些惹事生非的浪花。。。人们都还只是在背后悄悄地说一说,像李香这样拿到单位高层内部会议上来含沙射影,这还真是第一次。空前的第一次。不仅如此,李香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二块坚硬的砖头:“何总,从菊花岛回来之后,王京都当时很想让他老婆康继美来我们单位上班,康继美那段时间也经常来我们单位晃来晃去的。你当时也有那个意思,让康继美过来上班。当时要不是我这个主管行政工作的副总死顶着,坚决不同意,那么,也许康继美那么一种女人就会跑到我们单位来工作。。。”
明显能听出来,李香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放不下。何志成本来也有点恼怒,觉得李香不应该旧事重提。然而,他又想,这毕竟是单位内部的高层会议,就这么几个人,完全可以畅所欲言。自己应该有点胸怀。当年刘邦作为一个皇帝,他也经常被人提意见,甚至还常常被大臣们骂个狗血淋头。他都没事,欣然接受。毕竟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再说,李香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坏心眼。让她提些意见,也是应该的。所以,他放开了让李香说。
随后议论的话题还是和王京都有关。
那就是,王京都走后,他空出来的位置怎么办?或者说是,他手上的那些工作,日后由谁来承担?何志成说,巴总,你这段时间不在家,单位有些重大的问题,我一直想等着你回来商讨定夺。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看看单位哪个人可以委以重任,提拔起来?
何志成话音刚一落,李香就说,何总,你不是说,要把这个副总的位置给王京都一直保留着吗?
何志成笑笑说,不错。不管王京都什么时间回来,我都会让他出任世纪公司的副总。可是,单位的工作不能耽误呀。我们可以再多增设一位副总,这个问题不是解决了吗?
见何志成这么一解释,巴西宁就说:“我觉得葛坤还不错。他工作认真负责,将市场一部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何志成没表态,巴西宁又试探着往下说:“市场二部的经理王之北也还可以。。。”
巴西宁话还没说完,李香就立马开口说:“我反对。王之北这个人不怎么样,喜欢自吹自擂,表现欲还特别强。他这个人呐,雅一点说,是银样蜡枪头,俗一点说,就是驴屎坨坨外面光。他还不如王京都哩,和王京都工作起来的那种扎实劲儿相比,他王之北还差得远。。。”随后例举了许多事例,说明她的观点,说得有利有据有节。
何志成挺欣赏李香这一点。李香爱憎分明,说话从来不会遮遮掩掩,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对工作高度负责。李香最后说:“王京都走了,也就走了算了。何总不是想找一个像昔日韩信那样能干的猛将吗?这事马虎不得,这人才一定要找准了。”
何志成、李香、巴西宁三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反复讨论着,看谁能脱颖而出,成为一匹杀出来的黑马。随后,又说到了关小刚、马达、肖争胜等人。又从男将说到了女将:什么陈岚呀、杭红梅呀、刘海英呀、魏燕呀、朱明明呀等人。三个老总一致对朱明明感觉不错,只可惜,朱明明是行政部长,做行政工作出身的。目前单位需要的是主管业务的副总。商讨期间,甚至还说到了成功学论坛的主席韩玲。李香和巴西宁都向何志成提出建议:看能否能韩玲挖过来,以扩充世纪公司的势力,弥补由于王京都的离去所带来的重大损失。
何志成寻思,这挖人、撬人不一定是什么好的策略和方法。王京都不是让人给挖走撬跑了吗?!如果说我们再使这损招去挖人家的墙角,这不等于是我们也在干缺德的事吗?!何志成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说什么,没有对挖韩玲这事明确表态。
后来,何志成还意外地将李正才提了出来。在上述所探讨的那些人员当中,唯有李正才不是部门经理。李香和巴西宁都说了他们的疑惑,何志成解释说,我不是说现在就将他提为副总。
当天晚上,他们又讨论了单位的机构设置、资金引进、业务转型等问题。由于巴西宁这次去深圳香港主要解决的就是引进资金的事,所以,这个话题由他主讲。
何志成一看手机,差不多又到深夜十二点了,就说,今晚的会议就到这儿吧。其它的一些事,改日再议。有的事,还需要放到中层骨干会议或者是全体员工大会上说一说。好吗?李香与巴西宁就说好的,好的。
由于是三个人小范围开会,不像开大会那样正襟危坐气氛严肃不苟言笑,所以,尽管开了好几个小时的会,大家并不感到特别疲倦和劳累。李香和巴西宁说着笑着,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回家了。
何志成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之前,又去打量了一下摆放在窗台那边的蝴蝶兰。他发现,蝴蝶兰的花朵刚开放的时候,并不是特别洁白。尤其是花朵的底层,掺杂着一些杂色。可是,随着花朵的日益绽放,不纯的颜色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美丽的洁白,越来越纯净的洁白。
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转眼,发现了司机徐祥还在那儿等着自己哩。就说:“徐祥,我不是给你说了嘛,让你早点回去。你怎么还在等我呢?”
徐祥说,何总,没事。我是怕太晚了,你打车不方便。再说,莉莉还在家里等你哩。你也应该早点儿回去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快。徐祥话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在办公室不应该说莉莉的事。四处啾了瞅,办公室再没别的人了。李香和巴西宁已经走了。徐祥这才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怪相,自我解嘲地笑着说,何总,对不起。
何志成说没事。
经徐祥这一提醒,何志成这才又想起,家里还放着一个大美人呢。已经冷落人家两天了。心里忽然涌出一丝愧疚。却什么话也没说。徐祥走在前面,拉开车门,等着何志成上车后,关上门。
徐祥上车坐好,发动了引擎,右手松开手刹杆,脚在油门上轰了一下,奥迪车缓缓向前驶去。徐祥把车开得很平稳,几乎没有什么晃动和颠簸。这个时候,北京午夜的大街上,车辆和行人都非常稀少。徐祥尽量将声音压低,以便让何志成能小憩片刻。
对此时的何志成来说,尽管外面的声音听不到,但他内心深处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嘈杂。
说句实在话,坐在自己的奥迪车里,车越是快要接近自己家的时候,何志成心里越打鼓,越紧张。近家情更怯。何志成父亲死得早,不到六十岁就无声无息地走了。一撒手,去了另外一个安静的世界。儒家讲治国,道家讲治身,佛家讲治心。何志成想,他爸爸去了彼岸的世界,到了那儿,不知道该治什么了,是治灵魂吗?不得而知。何志成听说有一种魔镜可以烛照彼岸世界,看见冥世,看见那儿的灵魂。何志成恍然听人说过,东海上的菊花岛那儿有这种传说中的魔镜。所以,那次单位组织所有员工及其家属外出去游玩时,何志成坚持要带大家去菊花岛。其实,在何志成的内心深处,存着一个顽强的希望,那就是,他想找到那可以照耀灵魂的魔镜。父亲走了,他想看看父亲在那边的状态。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与父亲好好说说话。说说在这个世界难以启齿的一些话。
何志成父亲走了。如今,他母亲郭光秀与何志成弟弟何志坚及弟媳班丽丽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他妹妹何志红和妹夫项旬雷一家人在新加坡。而何志成自己呢,他也老大不小了,有过婚史,却没有孩子。在上一次婚姻结束之后,他一直过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老母亲多次催他再找一个好女人,结个婚,成个家。有个温暖的家庭比什么都好。可是,何志成每次都说,再等等。再等等。一点都不着急。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何志成养了多年的蝴蝶兰。其实,何志成的心事就隐藏在那洁白如玉的蝴蝶兰里。
那天,在王训然的引荐和撮合下,何志成与莉莉见了面。随后,又见过几次。每次,都是王训然安排的。后来,王训然就要将莉莉带到何志成家里。王训然也向何志成交了底:这莉莉是他好不容易淘出来的。一如淘书籍、淘宝贝、淘古董那样,来之不易。有了莉莉这么好的女子,王训然却面临了两个巨大的障碍。一个障碍来自他自己:他的分水岭是二十岁。莉莉显然超过了他这个标准。另一个障碍来自他老婆。他在外面如何折腾,他老婆不知道,也管不了。他没钱了,就伸手向老婆要。老婆从来没有打过他的板子。可是,如果他要是把一个女人领回家或者是养一个外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老婆的厉害,他领教过。绝对的河东狮吼。绝对的母夜叉。所以,王训然要想将莉莉安置下来,唯有在何志成这儿找出路。如果说,何志成不喜欢莉莉倒也罢了。问题是,见了莉莉几次之后,何志成真是挺喜欢莉莉。何志成也梳理过他喜欢莉莉的原因:因为莉莉身材的丰润性感?因为莉莉歌声的清亮婉转?因为莉莉言辞的稀疏金贵?因为……好像是有这些原因,又好像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比如说,莉莉的鼻子。莉莉鼻子的魅力在于四个字:晶莹剔透。那种质地,那种光泽,那种感觉,真是要了何志成的命。只可惜,莉莉的来路有些问题:是王训然淘来的,然后又是王训然塞给他的。如果,换了一种正常或者是高尚的相识方式,何志成也许会更加稀罕和珍爱莉莉。正是因为这个来路的原因,在何志成的内心深处,如果将莉莉与张莺比较一下,那就有了上下之分。何志成见到张莺的时候,脸红了。而见到莉莉的时候,没红。这就是区别。如果用何志成自己的话来说,张莺和莉莉都是眉清目秀的美人,都是秀色可餐的尤物,然而,张莺是形而上的美女,莉莉则是形而下的美女。王训然带着莉莉与何志成见了几面之后,发现何志成还是没有松口,还是有几分犹豫,知道何志成心里有障碍,便挥舞着手,指天发誓:“志成,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碰过莉莉。我要是说了谎,天打五雷轰!”然后又说:“志成,我都是七十岁的人了,还跟你老爹是同学和朋友呢,我能和你开这种玩笑吗?!”脸上严肃着,眉眼间却闪跳着顽皮的笑。何志成相信王训然的话,因为他知道,对于王训然来说,二十岁的分界线,是一条铁纪。王训然不会越过雷池。。。半推半就的何志成到后来就那么回事了,他含含糊糊地对王训然说,那就这样吧。于是,王训然就将莉莉带到了何志成家里。尽管如此,何志成还是将莉莉在自己家里冷落了两天。将一个鲜活的大美女凉在了那儿。
坐在由自己的亲信司机徐祥驾驶的车上,何志成想着莉莉那晶莹的鼻子,心中翻腾的浪花里蹦跳着千万条鱼儿。
到了何志成家楼下,徐祥先跳下车,替何志成打开了车门。天已经很晚了。要是在平时,何志成有的时候也会让徐祥在自己家里住上一夜,反正都是大老爷们。徐祥作为自己的心腹和亲信,何志成很倚重他。特别是自己的一些个人私事,许多都是交给徐祥来处理,因此遇事也不瞒着徐祥。徐祥也知道莉莉在家里,所以,他非常识趣地走了。
奇怪的是,何志成刚掏出钥匙要开门,门悄然打开了,莉莉笑盈盈地站在那儿看着何志成,也不说话。
“莉莉,你怎么随便就把门打开了呢?要是来了个坏人怎么办?”
“何总,我刚才在阳台上就看见你的车了;又在门眼里看见了你的人。我一直在等你。”
何志成心里的鱼开始啄啃起来,痒痒的。还有微风,还有细浪,还有花香。还有莉莉那晶莹的鼻子。
更让何志成吃惊的是,原来凌乱的房间竟然被莉莉收拾得利利落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上拖洗得一尘不染,能照出人影,比镜子还干净。何志成常年是一个人生活,房子虽然很大,是四室两厅的,却不怎么打扫。有时候一双臭袜子很随意地放在餐桌上,洗脸毛巾随手擦了脚,就丢在了电视机旁边。家电和家俱上落了一层很厚的灰,能怎么将就,就怎么将就。脏乱差。没想到,莉莉将这个家从一种蓬头垢面的状态下解放了出来。何志成死看着莉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莉莉说,饭厅里的饭菜都是热的,都摆放好了。你去吃一点好吗?
何志成说,我吃了。
莉莉说,我已经给你放好了洗澡水,水温正好。你去洗个澡吧。
何志成说,好。
何志成进了卫生间,卫生间也是旧貌变新颜。特别是那种幽幽的淡香。这个时候,何志成用一种他自己完全陌生的软绵绵的声音叫道:
“莉莉,莉莉,莉莉,你来一下——”
莉莉进来了。进了卫生间。
何志成跳了过去,抱着莉莉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吻了起来。莉莉也死死地抱住了何志成。莉莉给他的那种肥厚、紧凑、吸收等等的感觉,却是让他销魂。
何志成觉得那种感觉太爽了。他咬着莉莉的耳朵说,莉莉,是好女人造就了好男人。
莉莉明白。莉莉说:
“我就是好女人。”后面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