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做工?”余秋水揉着脚掌,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您看,我们这些人都是来做工的,等下会有大爷来收人,都是为了能找到一份工作,养家糊口。”男子说道,还用手指了一下身旁坐在地上的那群人。
余秋水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工人窝”里了。他哪是来做工的,他只是为了休息一下,于是赶紧穿上了鞋子,欲要起身就走。
可他刚站起来一半,又重新给坐了下来,并且还若有所思地从衣怀里掏出来了一点碎银子,身旁人的目光立马就被余秋水手中的“大钱”给吸引住了。
余秋水在手掌上颠簸了颠簸,细数一下大概五两。爹留给我的家当就剩下这五两碎银子了,回到洛阳生活看样子有点吃紧啊!现在爹也不在了,外面也兵荒马乱的,要不我就在留在北京做个三年工,省得三年后再来奔波了。这样不但能省下一大笔钱,还能存上一笔钱,下次也好打点守龙门的官兵,何乐而不为呢?
余秋水盯着手掌上的碎银子发起了呆,一时间不想回洛阳了,但他的四书五经等等书籍还在洛阳老家,这让他有点纠结了起来。然而就在他纠结,迟迟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身旁那个刀疤男子见到余秋水在盯着银子发呆,顿时动起了邪念。
“这位爷,得罪了!”
刀疤男子大吼一声,一把抢过了余秋水托在手掌上的碎银子,大步流星地向街道上的人群跑了过去。余秋水坐在原地看着光秃秃,刚才还有五两碎银子的手掌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那男子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天意!这绝对是天意!老天爷是想让我留在北京城!余秋水在心里激动地说道,可他脸上那时不时就抽动一下的肌肉,似乎出卖了他心中的话语,倒不如说他是在自我安慰更为贴切。
事已至此,生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这下余秋水想回洛阳城也回不去了。
四周等工的人看到余秋水的遭遇,个个捂嘴偷笑,甚至还有人说:“活该,没事露什么财啊!”
余秋水没有同身旁的人群顶嘴,然而被抢银子确实是自己发呆所致。他理亏长叹一口气,看似落魄地坐在原地等待着来招工的大爷。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招工的大爷并没有出现;街道上走过的姑娘,小姐们倒是驻足观看了余秋水半天。她们奇怪这是哪家的少爷,怎么会坐在工人窝子里?
姑娘小姐们还是很矜持的,她们看了一会儿余秋水就离开了,接着换下一波姑娘小姐;这可把余秋水给看不好意思了,索性他用背囊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才没有小姐和姑娘们的驻足欣赏了。
可小姐姑娘们没了,等工的人又找起了余秋水的麻烦。“小子你给我听好了,等下有招工的来,你少给我往上凑。我们这些大哥都有工作了,才能轮到你小子!”一个朝天鼻,看似粗犷的男人好似恐吓余秋水。
先不论书生不与粗人争论什么的;余秋水从小逃荒过,亲生父母都饿死了,那时他独身一人被别的逃荒者恐吓过,也抢过食物,甚至也威胁过生命。如今这位朝天鼻的恐吓在余秋水看来,简直就是不足为奇。
不过余秋水是不会跟这个“朝天鼻”拌嘴的,浪费口舌没什么大用。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朝天鼻这才安静下来。
哼!大家都是来等工的,谁抢到工作算谁的!余秋水心里嘀咕,有点不服气,但他还要表现出一副书生样貌,以免有失体统。然而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黑色缎袍,外衬红色马褂,头戴黑色皮瓜帽子的消瘦男子,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余秋水的面前。
这名男子刚停下,便探头左右瞧了瞧坐在街道一排等工的人,吸足了一口气拐着弯地吆喝道:“陆家青丝坊东城织染厂苦力一名!”
这个人估计就是招工大爷了。余秋仰头盯着招工大爷,只招一名苦力估计会没有人应招吧?余秋水很不看好这次招工,况且对于余秋水来说,他只希望得到跟写字念书有关的工作。苦力这活他确实干不了,便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可他身旁那些等工的人,却异常的兴奋,如狼似虎地从地上站起身子,一窝蜂地把这位来招工的大爷给围了起来。
“我身强力壮什么都能干!”
“爷!我以前就是苦力!”……。
各种自荐声不绝于耳,那个“朝天鼻”之前因为没有挤进去,被挡在了人群后方叫骂道:“孙子们都给我让让!”说着还伸手去拽面前人的辫子,挤破头地想冲到招工大爷的面前。
余秋水坐在原地凝视面前乱做一窝的景象,不禁吃惊道:“一个苦力至于那么拼命吗?”说完,余秋水附近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拄着拐杖,蹒跚地来到了余秋水地面前搭腔道:“小伙子,你也赶紧去抢吧!这陆家织染厂的苦力可比一般的苦力吃香多哩!”
“老爷子,苦力就是苦力还不都是干些脏活累活,这陆家的苦力能有什么不一样?能有多吃香?”余秋水背起行囊从地上站了起来,向面前的老爷子请教。
“说不上来,说不上来!我如果像你这么年轻早去抢了。你也甭问了,赶紧去抢吧!”老爷子摆手说完,探头向人群中被包围的招工大爷望去。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苦力竟然还成了抢手活!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苦力!余秋水好奇了,刚想加入抢工作的人群中。突然人群的正中央传来了一声咆哮:“挤什么挤!挤什么挤!一钱银子!拿出一钱银子!老子就带他去织染厂!”
话音刚落,群众的热血好像被浇灭了一般。没人再挤来挤去,也没有人再进行自荐,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余秋水在人群后,闹不明白大家突然这是怎么了,直到他听到自己前方两个人的小声嘀咕,才知道了原因。
“你说这人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不好说,不过去陆家当苦力交一钱银子其实也挺划算的,只不过我没有一钱银子啊!”
“别说你没有,咱们这些人谁能掏出一钱银子!这还没上工呢,就先掏钱!这事我看悬!”
原来这些人不是没钱,就是怕这位招工大爷是骗子,要不就是不舍得掏那一钱银子;想赚钱,又不想拿点钱出去,不禁让人群后的余秋水咂舌。
人群慢慢从招工大爷的身旁散去,只有那个“朝天鼻”还在招工大爷的身旁。他弯着腰,一脸奴才样地冲大爷说道:“爷!大爷!您看我这身板生下来就是当苦力的啊!您看,您行个方便,带我去染织厂得了!”
“哼!你也知道陆家开的薪酬不低,没银子就给老子一边儿玩去!”招工大爷仰着脸,心高气傲地说道,都不愿意看“朝天鼻”一眼。这倒把一旁的余秋水给逗乐了,他在“朝天鼻”的身后耸肩笑了起来。
“你小子笑什么笑!有本事你掏银子出来去当苦力啊!”朝天鼻注意到余秋水在嘲笑自己,他知道余秋水的银子刚才被抢走了。这一脸坏意地冲余秋水叫嚣起来,想让余秋水在众人面前难堪。
众人也都知道余秋水的情况,个个都坐在了街道一旁,准备看余秋水的笑话,然而余秋水知道朝天鼻的那点小心眼。
不过幸好余秋水留了一手,他冲着朝天鼻哼笑了一声,便走到了他的面前把自己的一只鞋子给脱了下来,并且还从鞋子里捏出了一钱银子,一脸骄傲地在朝天鼻的两眼之间晃悠了两圈,好像在说:长点眼吧小子!爷有银子!
朝天鼻的眼睛都快爆了出来,他挺起腰杆指着余秋水的脸,激动地说道:“你小子把银子放鞋里都不嫌硌脚呀?”
“硌脚总比没有强吧!”
余秋水分明是在恶心朝天鼻,周围的人没有看到余秋水的笑话,反而看到了朝天鼻的笑话,臊得朝天鼻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子钻进去。
“你有银子,要去陆家当苦力吗?”招工大爷双眼放光,心中只有银子。然而余秋水也正想见识见识这陆家的苦力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便直接把银子丢给了招工大爷。
“得嘞!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