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困惑不解地看了眼房门又看向悠若。我想找的人,她指的是小火焰么?但,她怎么会知道?!若真是小火焰,她说她心情不好,果然她是生气了吧……
风啸忽然觉得后悔与无措,他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失去小火焰这么一个知己,可因为自己的多疑,他,应该怎么办……
“有些事,不要太计较,笑笑过去就算了。”悠若突然这么说,“爱钻牛角尖的人,会遭人烦的。”悠若摇了摇头,便越过风啸他们下楼去了。
风啸沉默,望着门扉,许久。
风炟是一头的雾水,风啸刚才问自己的问题就已经让他困惑,现在悠若和风啸的对话更是让自己糊涂,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有种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而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哥?”风炟轻唤。
“什么?”
风炟本想说他们已经站在这楼道上很久,你盯着这门发呆也发了很久。突然的好奇,悠若说这屋里是自家哥哥想找的人,那,这个人会是谁?为什么自己就不知道自家哥哥在寻谁?直觉告诉他,自家哥哥今天这么不正常跟这屋子里的人有莫大关系!
“哥,这屋里,是谁呀?”风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自己可不可以偷偷看一下呀?
风啸眼神微闪,摇头:“卿,你先回苏家吧。”
“欸?!”
风啸又望向门扉,似做了什么决定,道:“你先回去,我晚些再回去。”
有些时候,不要计较一些有无,不然,活着很累……
可是,小若儿,计较的人,不是我啊……
炎莫轻叹,眼中有淡淡惆怅,又望着窗外发呆,寒风吹过,脸颊早已冰凉,忽注意到有人推门而进,将一盘糕点放在了桌上,以为是店小二,也就没回头:“你出去吧,谢谢。”
“还需要些什么吗?”温和而低沉。
“不用了,你出去吧。”一时没回神,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窗户开太大了,容易着凉。”
“屋里太闷了,想透透气。”
眼眸微闪,低喃:“是屋里太闷,还是心太闷?”
炎莫一怔,已是知道来人是谁,没有转头去看他,只是轻叹:“端茶送水这种小事儿不应是你做的。”
“其实,无大小事之分的,治理国家和端茶送水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事无巨细,大事也是由许多小事组成,连端茶送水这种小事我都做不好,谈什么治理国家。修身,齐家,然后平天下。”风啸轻声说着,径自拿过一个瓷杯,似在认真端详着它杯上的纹路。
“那你倒也有心了。”他是个好首领,这点她从不否认。
“可是我发现,就算我认真去做好每一件小事,却解决不了这么一件大事,我那么仔细认真,不希望出任何差错,但终究因为一时固执反而做错了……”目光微敛,凝视炎莫的侧脸,低喃,“你说,我当怎样去弥补?”
炎莫垂眸,沉默着。
“小火焰……”放下茶杯,轻抚上炎莫的脸颊,将她的脸转过来,希望她看向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只望着窗外,漠视自己。但,触手冰凉,微皱眉,上前几步将窗户阖上,阻挡掉外面的寒风阵阵。
保持着关窗的姿势却不动,低首,轻语:“对不起。如果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的话……”
炎莫看着风啸显得落寞的身影,莫名心疼,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
许久也不闻身后的人吭一声,风啸纳闷,心中也更是忐忑。是了,他怕了,真的害怕了。正打算转过身,却是被一人轻轻从身后抱住,身子一僵,不敢动弹。
炎莫轻轻靠到他背上,额头轻抵着,目光悠远,言语轻柔。
“小啸啸,我们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不是么,小啸啸也曾说过小火焰是你的知己不是么,我们是生死之交不是么……”
风啸怔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微低首,嗯了一声。
“可是,小啸啸,我突然发现,我这个朋友当得好失败,好失败呀……”泪水莫名就氤氲了双眼,曾经的美好回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从相识再到相知,最后惺惺惜惺惺,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彼此依赖的恋人,有些话,恋人间是不好开口的,而朋友就不同,有时候,朋友间的信任是胜于恋人间的,所以他们从来无话不谈,所以他们坦诚相待,没有心计,没有城府,那是最真实的自己。十年,他们竟是相识了十年之久。
因为太久了,自己都开始惶恐了,因为自己终究是隐瞒了自己的性别,因为不舍,所以隐瞒,可到头来,还是换得了这样的结局,就因为性别,他开始歧视自己,将自己看成那么不堪的女人,原来他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因为性别,他竟能做到翻脸不认人,过往的一切就好像是笑话一样!
怎么,会弄成这样……
早知道他也会来苏家,她就不来了,这样,也就不会被拆穿,他们依旧是最要好的朋友,如果……呵,如果有如果……
沉默了,很久。
风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或是做些什么,可是,他此刻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满心的是自责与愧疚,他甚至都不敢面对面看着她,因为心虚,因为惶恐。
眼中原本氤氲的泪水似乎干得差不多了,炎莫这才放开了抓住他衣裳的手,也抬起头,不再靠他背上,牵强一笑:“小啸啸,不用担心哦,不用担心我会从你那儿拿些什么的,明天,哦,不对,下一刻,下一刻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风啸一怔,急忙转身抓住了炎莫的双手,张皇失措:“小火焰,不要闹了,我已经向你道歉了,所以不要……”不要再说这种下一秒从我生命中消失的话了,他,承受不起。
炎莫转头不看他,气呼呼的娇人模样,完全无刚才黯然神伤的样子。好吧,她就是闹脾气了,怎么滴?她不是矫情的女人,黯然神伤也不适合她,她就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气气他,她就是不想原谅他,怎么滴!
“小火焰,你想,我们都相识十年之久了,你不能,不能这么无情的,是不是?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对不对?”看炎莫的模样,心下松了一口气,他果然还是知她的,她不是那种会把痛搁在心中的女人,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抛去一切的,所以他们依旧是朋友,哪怕她嘴上不饶人。
炎莫侧首,瞪了他一眼:“别弄得自己跟个怨妇似的,掉价了!你可是风啸帝耶!堂堂正正的风国史上最年轻、最有为的帝王!”
风啸浅笑:“原谅我了?”
炎莫冷哼一声,拍开了他的手,着实冲他挥拳:“你还敢扇我耳光!很疼的好不好!”
风啸也不躲,也就着实挨了她一记拳头,蛮疼的。
“你笨蛋啊,打你也不知道躲!”炎莫微皱眉,而看向风啸,竟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而满脸的自责与心疼。
风啸眼中尽是心疼,抚上炎莫的脸颊,虽已是没了那红肿的印记,可自己还是记得的,那种扇了自己手都发麻的感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辩解,就是我的错,对不起,还,疼么?”
“疼死我了!菀殊妹妹还以为我被泼妇打了嘞,肿得老大的!”炎莫夸张地比划着,偷偷瞥了眼更加内疚的风啸,撇了撇嘴,“好在菀殊妹妹的药物好,现在已经消了,不疼了。”
“要不,你也扇我一下?”
“才不要!我才不要让自己手疼嘞!”傲娇地别过头去,又偷偷看了眼脸色好转的风啸,“没事了,真的。”
知道炎莫是在安慰自己,是原谅了自己的,可内心依然尚存内疚,他以后应该对她好些的。
风啸嘴角微扬,忽地也向炎莫挥拳。
炎莫眼疾手快,便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拳头,冲他得意地扬眉。
风啸只笑不语,只是等着,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炎莫也自是知道他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便无奈道:“算了算了!”那模样颇有‘大爷今儿个高兴,就饶了你吧’的意味儿。松开了手,下一刻,握拳,轻撞向风啸那只握拳的手。
两手又同时伸开,相击了三下,然后紧紧相握,那般的默契,两人相视皆会心一笑。
他们是十年了的朋友,这一点,谁都不会否认,决不能否认掉那份默契。
苏家走廊。
自茶楼出来后,他们就并肩走着,谈笑自若,好似之前的事根本就未发生,他们依旧是最要好的朋友,哪怕性别不一样。
忽瞥见了迎面而来的人,驻足,行礼:“姑姑。”
炎莫也驻足,看了毕恭毕敬的风啸一眼,又打量起眼前的这个扎双辩小女孩。
一袭淡青衣裳,衣料不菲,浑身散发着的是生人勿近的冷意,一脸的清冷与疏离,那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稳重,明明是个花季少女,怎清冷成这般?!
不知为何,在她的身上,自己忽然看见了小炎辰的影子,那般的,让自己心疼。
“嗯。”苏芸儿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倒也不急着走了,反而打量起风啸身边的炎莫,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轻笑开口,“你女人?”
风啸一怔,看向炎莫,竟是思考着怎么回答。
炎莫微挑眉:“小姑娘,我是他朋友,不是你口中的‘女人’。”
苏芸儿却不信其真,依旧打量着炎莫,语出惊人:“这可不是你说了的算,我那乖侄儿说你是你就是。”
炎莫眼睛微抽,无奈看向风啸。
风啸只是尴尬一笑,正想对苏芸儿解释什么,却是被她朗声打断。
“女人,乖侄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薄情,你要是想成为那第三百一十三个女子,还是考虑清楚些吧。”
“第三百一十三个?”炎莫轻扬眉,不解。
风啸扶额皓叹:“姑姑,别说了……”
岂料苏芸儿压根不理会他,只是看着炎莫,一脸正色:“是,第三百一十三个,但也会是第一个,若不合我意,那依旧会有第三百一十四个的第一个。”
“欸?”炎莫彻底被弄迷糊了。这都是什么,暗号么?
“好了,姑姑,她是我的朋友!”风啸轻叹,“全凭姑姑做主,我不会睁眼闭眼了,姑姑,您就别吓小火焰了……”
苏芸儿看了他半晌,继而点头,淡漠:“甚好。若无他事侄儿就回房休息吧,别到处瞎逛,拈花惹草。”
风啸无言以对,目送苏芸儿的离开。
“小啸啸,”炎莫饶有兴趣,“你姑姑?怎么没见过?”
“其实上次你本可见到她的,只是时辰已晚,姑姑早就歇息了。”风啸无奈一笑。
“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第三百一十三个?又第一个?”
风啸闻言愣了一下,正面看向炎莫,神色复杂,思考着,怎么回答。
“难言之隐?”
“不,只是怕你笑话我。”
“嗯?”
“小火焰可知从我登基那天起,我那后宫的女人在一天天增多?”
炎莫轻瞄了风啸一眼,嬉笑:“那定是佳丽三千,任君挑选了。”
风啸轻叹,敲了下炎莫的额头,道:“本就是利益的互换,因为刚上帝位不久,为了稳定,一些措施是不能避免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三百一十二个,姑姑倒是算得仔细。小火焰你又知现在我的后宫中,有多少女人?”
“你的女人还需让我来数落?我怎么知道有多少!”
听着炎莫有些冲的语气,一愣,浅笑:“是零个。我那偌大的后宫,现在就是个大空宅,里面一个女人也没有了。”风啸回想起苏芸儿清理自己后宫的手段,不得不说,她是个人物。
是了,她是自家姑姑,她的体内流着的是风国帝王的血液,又岂是一般的女娃子?
炎莫一愣,似才明白了苏芸儿刚才的那番话,对这个小女娃也不免另眼相看了。
将后宫清零,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给你留了堆烂摊子吧?”炎莫依旧不敢相信。
风啸摇头:“姑姑做得很完美,一切正常运作。我当初只是将后宫之事交给她料理,姑姑做得这么绝是我没想到的。”
杀鸡儆猴,请君入瓮,挑拨离间,三人成虎,种种手段是让自己咋舌而叹的,苏芸儿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怎的城府竟如此深沉了?!他有时也在想,当初将苏芸儿带回风国,是不是正确的选择?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如今怎成熟冷漠成这般……
炎莫知风啸不会骗她,也就不再怀疑了,只是轻叹:“在我十五、六岁时,我在做什么呢?”似在问风啸,又似在问自己。
风啸眼眸微闪,望向天际,思绪飘远。
是呀,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十六岁,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