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自分,永不混淆
2018-04-15 作者: 谙乐
清浊自分,永不混淆
炎莫咬牙,这都什么跟什么!扯着风啸的衣襟一拉,将他的外袍扒下,裹在了自己那诱人的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屁股坐到了软榻上,瞪着笑得一脸温和的风啸:“清白?你好意思跟我说你的清白?你的清白早就不知道被你那三宫六院的哪个妃子夺走了,你跟我谈清白?!”
风啸眼神一滞,别开视线,自嘲一笑:“小火焰,那是以前的事了,我是无可奈何,被逼的……”
“被逼?!”炎莫哂笑,她本来不想提这个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自己会难受,很难受!而一旦提及,自己就会跟个妒妇一样,一个劲儿的追问,“莫不是哪个妃子拿了把菜刀架着风帝您,威胁您把您的清白交给她?!”
风啸无语。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撇到了眼前的那碗好似叫安神茶的东西,拿了起来,就打算喝下。
炎莫本没反应,看风啸快喝下之际才猛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夺了过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屋中的花坛前,将碗中的汤汁尽数倒到了这泥土里面:“你,没喝到吧?”
风啸似困倦了,伸了个懒腰,将桌上的书合上了,放在了一旁,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那是什么?”
“安神茶呗。”将空碗又搁到了桌上,看风啸占了大半软榻,眼角微抽,再次用宽大的外袍将自己裹严实,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就是加了点料。”
“料?什么料?”颇为认真。
“就是……”炎莫看向风啸,脸颊忽红,别开视线,含糊着,“那种药呗。”
“那种药?是什么药?”如此孜孜不倦。
“你!”自认为风啸是故意耍她的,又瞪向他,而其表情竟是如此诚恳与认真,脸颊更红,又别开视线,小声含糊,“就是那种让,让……”脸颊愈加红润,‘让’了半天也实在说不出下文。
风啸忽扑哧一笑,笑得好不灿烂。
听到风啸笑了,炎莫顿时觉悟了:这厮果然就是在耍她!!正想说些什么,却是听到了从外传来的脚步声,眼角微抽,果然还是到了这种时候么。
“看来还有人来检验的哦?”风啸微笑,很是期待。
炎莫一咬牙,瞪向笑得灿烂的某只,低声:“你不会让我难交差的对不对?”
“嗯,自是好好配合小火焰。”说得如此诚恳。
炎莫深呼吸,睫毛轻颤,转头看向微笑的风啸,纠结了许久,然后,扑了过去。
“风帝,老奴打扰了!”随着一声蛮横地高喝,下一秒,便见一个老嬷嬷大力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看到的是自己所想的画面——炎莫媚眼如丝,风帝轻喘,两人皆衣衫不整,而桌上的那碗安神茶也空了。满意地笑了,嘴角勾起阴险,眼中尽是毒辣,正想开口说什么,却是本一声怒喝给惊醒。
“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此胆大妄为夜闯本帝居所是何居心!如此礼数真让本帝看清楚了!”
先发制人!好魄力!
炎莫暗翻白眼,默默地就打算从风啸身上爬下来。哼,果然别有居心!丫的还敢强吻自己,哼,混蛋,我跟你没完!而自己刚一动就又被风啸压了回去,让自己动弹不得,咬牙切齿。自我安慰,要不是‘人多’,要不是‘人多’!
被风啸的威压吓得呆了几秒,继而又想到自己有炎皇撑腰,也就定了定神,收敛了恐惧的神情,正想开口说话。
“呵,这就是炎国的礼数?怀着不知什么目的私闯本帝居所就算了,现在见了本帝还敢张扬跋扈地站着,到底是你看不起本帝呢,还是炎皇想刁难本帝呢?”慢悠悠地说着,又打断了李嬷嬷的话。
私闯,跋扈,胆大包天,不知礼数,无论是哪个,都够处决自己这老嬷嬷了。将小矛盾又推到了国家交际问题,可不是什么小矛盾了!这要是炎皇怪罪下来,自己怎么担当得起!
短短几句便是让炎国理亏,而她竟是哑口无言,她还来不及给风帝安上个轻薄炎国二公主的罪名,现在就被倒打一耙,将自己至于了前不可后又不可的境地!
若是风帝现在就让她死,她就会死,而且有理有据!
若是风帝将自己放了回去,炎皇定会怪罪自己的办事不利,自己也难以活命!
思及此处,李嬷嬷不禁冷汗直冒,脸色惨白下来,浑身轻颤,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直磕头,大声求饶:“风帝饶命!风帝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小的绝对无所居心!求风帝饶了小的!小的不想死啊!”
明镜高堂不敌政治权谋的打压,阴鸷诡谲尔虞我诈和互相倾轧,觥筹交错间的精心伪饰的虚假,她活了这么多年,也看了这么多年,难道自己还不明白风帝这短短几句间所暗藏的杀机?她也学精了,所以炎皇会派她来,而自己忘了,很久了,多少年前炎宫的血雨腥风已经平淡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松懈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久到,今日的疏忽而送了命……
炎莫目光微闪,看了眼下面颤颤赫赫的老嬷嬷,又看了眼一脸肃然的风啸,别开了视线。
这就是风啸帝呢,风国史上最年轻,最有为的帝王,一国之帝的威压与霸气。呵,自己果然,从未懂他……
“小啸啸,有没有听说过蟾蜍与天鹅的故事?”炎莫忽然这么开口。羽睫微敛,看着狼狈逃走的老嬷嬷,目光微闪。
“小火焰这是说我是癞蛤蟆,想着吃天鹅肉?”
“非也,非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众所周知,而我要讲的呢,是另一个癞蛤蟆与天鹅的故事。”从风啸身上起来,风啸也不拦着了。走到了门前,将大开的门扉阖上,才转身又走向风啸。
“哦?洗耳恭听。”坐直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为炎莫腾出了些空位。
炎莫也不避嫌地坐在了软榻上,理着自己的衣衫,轻缓开口:“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癞蛤蟆,当然,就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云泥之别的两物,流言也好,蜚语也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终归是白日做梦。”
“是呀,白日做梦那也是梦嘛,做梦又不需要钱,能做美梦干嘛不做美梦?所以呀,这只癞蛤蟆还是很想和这只天鹅交好的。”
“然后呢?”
“它就开始想呀,努力想,想它怎样才能和美美的白天鹅成为好朋友呢?它边蹦边想,于是它看到了鹿乳奉亲。”
“古时的孝道故事?”
“嗯哼。不过小小癞蛤蟆是看不出什么孝道的,它看到的是那个孩子披着鹿皮,假装成小鹿从而鱼目混珠的聪明劲儿。”
“怎的,这小小癞蛤蟆莫不是也想耍这小聪明劲儿?嘁,那不成东施效颦了?”
“哎呀,它还真的这么做了呢!小蛤蟆蹦着跳进了泥潭里,咕噜来,咕噜去,然后又蹦到了白鸭群里,咕噜来,咕噜去,最后很开心地蹦着去找白天鹅。”
“画虎不成反类犬,呵,小火焰,后来呢?”
“后来它见到了白天鹅呀,然后……”炎莫一顿,深深地望了眼风啸,意味不明地笑了,接着说道,“出乎意料的,白天鹅飞下来,落在了它身边,很友好地冲它打招呼。”
“哦?小蛤蟆成功了?”
“怎么说呢,一半一半吧。”
“何解?”
“因为呀,小蛤蟆还沉醉在迷梦中,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致它措手不及,放松了戒备,下一秒,它被吞入腹中。”
“白天鹅吃了癞蛤蟆?!”
“天鹅自然是不会吃癞蛤蟆的。可怜的小蛤蟆哟,被吞入腹中才发现,那不是它心念的白天鹅,根本就是伪装成天鹅的鸢鸟!”
“是老鹰?呵,披着羊皮的狼。”风啸微笑着,而目光灼灼。
“是呀,披着羊皮的狼。”炎莫又深深看了风啸一眼,收回视线,微笑,“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肚子饿了,去吃早饭了,但愿粉彩小丫头给我留了馒头。”说着便想站起来,而下一刻,手腕被攥住,被拉入了怀里。
“耍流氓要有个限度!”
“嘘,小火焰,乖乖的,不要吵嚷,生气容易变老,怒火伤肝。”风啸微笑着,手指轻抚过炎莫的耳畔,绕住了她的秀发。
“……”
“小火焰呐,你把这场游戏看得太透了,哎,炎皇真是有眼无珠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过继来的二公主,是多么璀璨的一颗明珠啊!”太玲珑剔透了,这样聪慧的女人,放过了,确实可惜!
炎莫长长的睫毛轻垂,掩去眼中的情绪,平淡着开口:“无所谓了,他供我吃穿,我已经很满意了。”
“哦?原来小火焰这般容易满足呢,那,小火焰以后的吃穿玩乐皆由我来供养,你,跟我走么?”
炎莫一怔,这不是玩笑话,这绝对不是玩笑话,他是很认真,很坚定地询问着自己,心头一跳,别开视线,从风啸身上爬起来,坐好,轻声道:“你也不怕我把你国库给吃空了……”这才是玩笑话呢,“炎䶮;是铁心把我当两国联谊的友好证明送给你了,我自然只得跟你走了,不然,炎宫我也呆不下去了呀……”
“我不需要癞蛤蟆的成全,我可以将癞蛤蟆吞入腹中,怎会轮到这癞蛤蟆来左右我的选择,我想知道的是,你的选择。”
“癞蛤蟆是有毒的,你也真不怕消化不良呀,鸢鸟。”
风啸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纯粹:“小火焰,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明月皎洁,白云若纱,而周围的一切都回归了寂静,无所喧哗,清晰地映着他走来的脚步声,枯草的倾轧。
推开石门,蓝光倾泻。步入石洞中。
洞中有奇怪法阵,泛着淡蓝的光芒,其中端坐着一位女子,蓝白衣裳,似雪似水。
“青女。”走近女子,半蹲下身来,轻声唤着。
女子缓缓睁开双眸,目光冷彻,清凉,没有任何柔和的温度,就算看向男子,亦是如此:“夭。”
屋中,灯烛微闪。
“呐,小啸啸,你刚才都在看书吧,看什么书呢?”
对于炎莫的跳转话题,也不在意,拿过桌上那本书,递于她:“你翻着看看不就知道了?”
“欸?”炎莫接过书本,随便翻看了几下,错愕,继而苦笑,轻声低喃,“小啸啸若想知道这些,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不会告诉你……”
“我倒不是怕你会不告诉我,我只是担心会勾起你的伤心事儿,还是莫提的好,我想要了解你,更深刻的了解,从你的身世开始,所以让影为我从炎宫‘借’了这么一本书。小火焰,你不会怪我吧?”注意着她的神情,不想错过丝毫。
“怎么会怪你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嘛!”炎莫无所谓地说着。
“不对,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代枭雄的陨落,含冤而死。这可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是小火焰的父母,曾经如此璀璨的存在,却是如此悲哀的陨落,至死都不会有人铭记他们,人们只会知道这个叛国逆贼,而毫不在意他们曾经的骁勇善战,丰功伟绩,人们不会知道他们的陨落是如此的悲哀,如此的凄凉,没有人会为他们证明清白!
炎莫身子一颤,轻靠到风啸的手臂上,恹恹与凄凄,充满了疲惫:“无所谓了,母亲叫我不要恨,不要怨,过继成叔叔的女儿,开心地活下去就好了,往事,就算了。”
“你那个叔叔,孱弱,虚伪,是个胆小怕事的伪君子!他何曾将你当亲女儿对待,就是当侄女对待他也未曾做到!他怕,他胆小,他爱慕着虚荣,他不敢也不肯为你含冤而死的父母证明清白,你,就不恨么?”轻环住炎莫,语气充满了愤懑,无奈与心疼,他心疼他的小火焰,心疼她,心疼她开心的坚强,开心的毫不在意。
“恨,我当然恨呀,我也埋怨,为什么他不肯为自己的亲哥哥作证词,为什么登上皇位后也不为自己的亲哥哥平反。后来,我懂了,也替他悲哀了。无所谓了。那个人能答应母亲和父亲将我平安过继而不受诛灭,想来也是他最大的能力限度了,我怎敢奢求他呢?他又没有那个责任和义务,他若不想,谁逼得了他呀?无所谓了。”
“小火焰……”风啸闭目,深呼吸,再次睁开眼,声音坚定而朗朗,“我,风啸,是风国第三十九代的帝王,前一代帝王是我的爷爷,我,唔……”诧异地看着用手捂住自己嘴的炎莫。
“嘘,安静,我不想知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小啸啸,不要自揭伤疤了,很疼的。”炎莫目光灼灼。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她不想知道。
风啸目光微闪,拿下炎莫的手,轻握在手心中,睫毛轻颤,看向炎莫,神色复杂:“小火焰,我揭了你的伤疤,弄疼了你,为什么呢,不让我疼回来?”
“你,怨恨么?”
“怨恨,当然怨恨,但是那些值得我怨恨的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所以小啸啸,不一样的。”
“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让你了解我的一切。”是,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她也在意下自己,了解下自己,就跟他百般想了解她的一切一般。
“小啸啸,我也说过,我可能不是个称职的朋友,因为我发现我从未了解过你,但是,我也不想去探究,我不想去了解你的过去,是谁规定是朋友就一定要了解他以前发生的种种,了解他曾经认识什么人,接触了什么人,没必要的!小啸啸,我在乎现在的,在乎的是我们相识的十年,我不会深究你的身份,你的身世,我在乎的只是小啸啸,和我相识了十年的你,不是风啸帝!”
“……”风啸愣了许久,许久,只是静静地看着略显激动的炎莫,看着她再渐渐冷静下来,再神色彷徨,再手足无措。莞尔一笑。
“笑、笑什么笑!我说错了么!”
“没有,小火焰说得很有理。”
“那你还笑!”
“怎的,小火焰还不允许我笑了?”
“对!不许笑!”欺上前,轻掐风啸的脸颊。
捉住炎莫的小手,紧握着,他可不想脸蛋遭殃,毁容了就不好了:“好吧,小火焰让我不笑,我就不笑。”
“这还差不多……”
“对了。小火焰,和炎大皇子关系很好哦?”眼眸微眯,眼底暗流一闪即逝。
“小水花?”炎莫不明怎么突然又提到了炎夭。
“哟,都有昵称了,小泥巴是吧?嗯,清浊自分,永不混淆,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小影子告诉你的?你派小影子监视我?!”
“冤枉啊!我发誓绝对不是影!”只不过,是另一只罢了。
“那是谁?你快说!不然我就先掐死你,再和你绝交!”攥着风啸衣领,咬牙切齿。
“是隐啦。”
“……你耍我?!”
“不是不是,此隐非彼影,不是他,是它啦。”风啸无奈一笑,指向前方。
顺着风啸所指方向望去,然后,呆愣。
这是嘛?!熊?还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