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认为军政府剥夺了他们的财产田亩,他们吃了大亏,所以要闹,要反,要不合作。这就是不懂格局。这样的人,哪凉快哪呆着去,军政府不惯这样的人!”
台下有一批人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特别是昨天那些见过王摩的商人,讪讪的低下了头。
“规矩是什么?礼法奖惩就是规矩。见人跪与不跪,杀人是罪还是不是罪,如何对待父母,如何对待师长,这些礼法就是规矩。”
“华夏自有规矩,偏偏有些人,把夷狄强加给我们的胡规乱矩,脏礼妄法当做规矩。剃发易服,奴才主子,酷刑暴法,这是华夏该有的规矩?简直是荒谬!”
“而有的人,立了规矩,偏生不守规矩,总以为自己有特权。对这种人,我只想说,就算你是我老子,老子也要找你算账。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不要我教你这句话的意思!”
军政府的某些人,突然觉得如坐针毡,好不自在。
“知道错的自己找人认错去,否则,等我叫人找你的时候,你可能就知道这锅为什么是铁打的。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规矩硬。”
王摩停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件东西。一件是一个鼻烟壶,一件是一团泥巴。
“所谓技艺才干,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正是有了技艺才干,我们华夏才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王者。”
才干是脑袋里的本事,是想法,而技艺是手脚上的本事,是做法。想法和做法必须统一,必须同等重视,这就是所谓的言行合一。
“两条腿才能走路,一只脚就只能蹦,一不小心就摔倒。”王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这泥巴就是这天下,而这鼻烟壶则是未来的天下。所以,我们先设想未来的天下是怎样,再去打造这样一个天下。”
“在这过程中,泥胚可能坏了,模具可能不行,火候可能不到。所以,这一个鼻烟壶可能是一次成功,可能要数百次才能成功。”
“你们大家想想一下,你们觉得,未来的天下会是怎样?要是你们来执掌天下,你们会让天下变成什么样子!”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吴六安紧紧的握紧自己的双手,脸色涨得通红,自己这一步,终究是走对了。
这个人,说的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无数次设想自己的未来,吴家的未来,天下的未来。
他从古书上找,发现自己过上强汉盛唐一样的生活,不必为人欺负,自己可以执笔负剑,出将入相,一展平生才华。
可是,以李白杜甫的才能,李广李陵的战功,他们都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自己,行么?
他又想效仿陶渊明,寻自己的桃花源避世,他又想学李泌,做那终南山隐相。
等看到黎民受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时候,他又想人人有衣食之乐,而不是衣食之苦。
这天下,当礼运大同,怪不得,孔仲尼当为圣人。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不仅仅是他一人对未来天下的期望,更是在场绝大多数人对未来天下的期望。
“太平天下,礼运大同。”王摩说出了他们共同的心愿,“这是每一个真正华夏人对未来的期望。所以,我们要亲手去实现它!”
“那么首先,我们要杀奴,斩鞑奴、汉奴、西奴,复我煌汉!现在,对于此事,谁赞成,谁反对!”王摩厉声喝道。
现场的气氛整个被他带动起来,大部分人都认同了他的理念。或是诚惶诚恐,或是心悦诚服,但,终究没有人真正站出来反对。
即使是李天霞,即使是刘光第。
因为,他们也希望太平天下,礼运大同,因为,他们也是华夏人。
“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扶助我大清!”刘光第心头的杀意愈甚,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下一刻,王摩宣布编户齐民正式开始,由杨锐、彭显钧等一起主持,将军政府的礼法规矩告诉给保宁府的人。
各部开始正式办公,由王闿运担任保宁府知府,治理军政府控制的地盘。
而他,则准备带着李凤雷、李占魁和吴六安,一起出征剿贼,刘光第也自告奋勇,愿随军出谋划策。
“老爷,钦差到了!”湖南新宁一处大宅,一名老人坐在桃花树下,闭目养神。这片宁静却被老家人给打破了。
他叫刘坤一,已经赋闲在家几年了,朝廷一向对他提防,平日里倒也不闻不问。怎么现在倒有钦差来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大人,恭喜恭喜啊!”来人面目含笑,连连恭贺。
刘坤一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整套仪式,总督川省,统领四省大军,这位高权重的旨意却没有让他有丝毫喜意。
“健生,你和我说老实话。是不是李少荃推荐我的?李鸿章这个白眼狼,居然害我!这是想让我老刘被灭九族么?”刘坤一破口大骂。
他哪里看不出如今的危急情势。
当年,他就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早就对内外情势了然于胸,对张之洞倡导的洋务他也不遗余力的支持。
所以,在署两江总督及两广总督任内期间整顿治安,主力清剿哥老会及海盗;又在任两广总督时认为赌风不良而禁赌;在任两江总督时沿袭他在任江西巡抚的整顿财政政策,精简勇营以节省军费,将地方乡勇数裁减四分之一,又减免捐助陕西的军饷、并查办招商局贪污。
在推动洋务方面,他在任职两江总督期间发展海运、支持江南制造局造舰及提议各兵工厂生产专门化。
然而,他又反对采煤及发展铁路,其中反对发展铁路的原因是担心铁路会令挑夫和大运河的船家失业。
但是,如今好了,哥老会果然作反,还让自己这个赋闲养老的老头子出山,统领四省大军,平定汉贼。李少荃啊李少荃,你打的是好主意啊!
如今天下汉家重臣,唯有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李鸿章。
但曾国藩早死,左宗棠也重病缠身,熬不熬得过今年是个问题。也就是说,如今,李鸿章的威胁就只有张之洞,和刘坤一这个曾国藩的继任者。
两广总督张之洞,执掌清流,如今,又统领淮军、黑旗军,和法国人打的痛快,听说,颇有斩获。要是这个时候张之洞赢了,那么李鸿章必然只有避让这个如日中天的张香涛。
可现在,他竟然要和谈,而且,把自己扔进四川那个泥潭里去。这安徽佬,他不安好心啊!
“刘大人,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说吧。”钦差低眉顺目的笑笑,“川省形式复杂,也只有您老人家这湘军宿将,战场军神才能震慑住四省兵头。何况,您老人家文武双全,您看这天下可有比您更合适的人?张大人在两广没法脱身,李大人在朝廷也走不开,其他人您也知道,压根不是那块儿料啊。要是换了那些满人,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所以,李部堂让我给您带句话。扶危定难,舍尔其谁!他这是在给您老人家低头啊。”
刘坤一冷笑,低头。
这低头低的好,低的妙啊。
“粮草军饷呢?”刘坤一知道自己躲不过,只能追问了一句。
“这……川府富甲天下,朝廷命大人便宜行事,自己筹饷……”钦差讪笑,“您也知道,那南边法国人是多狠,这朝里老佛爷用度都紧了几分。李部堂他也变不出钱来。”
“兵员呢?”刘坤一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就地编练吧,这不是有四省大军么。还有,四川那边藏人、彝人、苗人等勇猛,可以诱之以利,引以为援……”
“哈哈哈哈,你们怎么不干脆让我直接抹脖子算了。”刘坤一给气乐了。
这种条件,去剿匪?我去送死差不多。没钱没人,就四省那些个大烟鬼老爷兵,自己当初湘军的一个营可以冲杀他们一万人,他们也能打仗?
“哎哟,我的刘大人,国事为重,国事为重啊。要不是这事儿艰难,怎么会让您老人家出马。就是因为是硬骨头,才让您上啊。”
刘坤一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啊,国事为重,狗屁国事为重。要不是为了这天下黎民,我……
“来啊,传我将令,三湘子弟,整军出证!”刘坤一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