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期间,众人但见老国王武益纳始终是目光呆滞,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曾动箸,唯有天玑夫人佈菜之后,方才稍吃了几口。
且宴饮间也无巡酒之礼,虽是磬竹之声不绝于耳,殿中亦有歌舞助兴,但是氛围始终是有些沉闷。此时,只听得武益纳竟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不知令尊可还安好?”
武益纳这句话说得是没头没尾,在场众人尽皆一愣。唯有杜宇是率先反应了过来,起身哽咽着应道:
“父王……父王他已薨多时了……”
武益纳闻得此言,隐约仿佛之中,眼神好似更是黯淡起来,竟是喃喃失落道:
“啊……哎……贤弟啊……不曾想……你竟是反倒先寡人而去……不亦令人悲乎?”
杜宇拭干眼泪,强忍悲愤,又是进言道:
“先父生前时常念及叔伯,临终前也是嘱咐宇儿要前来夜郎投奔,今日一见叔伯,便好似是见了父王一般倍感亲切。今见伯父身体安康,宇儿亦是万分欣喜!”
但见武益纳一只手按在案几之上,仿佛是想要站立起来,天玑夫人急忙去扶。武益纳又轻叹一口,微微将天玑夫人推开,重新坐定下来,神色却突然是变回了漠然,并不再说话。
按道理而言,以武益纳和老蜀王的关系,听闻蜀王薨逝竟是无有反应,原本已是极为奇怪。
而且蜀王既是临终前让其女前来投奔,那说明蜀国定是出了大变故的,加之蜀国的这一番变故已是闹得百濮尽知。如今故人之子就在眼前,武益纳于情于理也都应是详加询问才是。但似现如此的这般表现,却多多少少是令人感到有些意外。
杜宇正要开口再说,陡然想起毕摩之前所言,武益纳现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全凭蛊王续命。因此能够认出自己,已是难得。若是想与之商议助力复国云云,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于是,杜宇也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坐回了座位之上。
由于武益纳的精神状态显然不算很好,宴席气氛过于沉闷,纵是天玑夫人后来召来了一些侏儒排优献喜,却也无甚改观。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宴毕,天玑夫人先将杜宇四人是安排到侧殿暂歇,然后搀扶着武益纳是回了寝宫,安顿其睡下,这才和毕摩一起返回了侧殿。
天玑夫人屏退左右,目光立即是扫到了戌僰身上,并是疾言问道:
“不知阁下却是何人?”
戌僰闻言,抱拳单膝跪在地上,并是颔首观鼻说道:
“朱提关守将戌僰见过君夫人,僰虽为蜀将,然僰之生母乃是地道僰人。僰虽非养育于僰,但母亲却一直教僰不可忘本。故而予在下取名一个僰字,以表其贞……”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蹙眉道:
“本宫见你似有眼熟之意,你母亲莫不是虺氏女子——季虺?”
戌僰闻言大惊,立即是抬头应道:
“正是,戌僰之母乃是虺氏之季女,君夫人……莫不是认得吾先母?”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点头回道:
“果然如此!本宫确是与你母亲相识,不过你母亲向来低调,当年出僰亦是暗中作为,只是寨中所知之人不多……本宫见你眉目之间似是故人,因而发问……既如此,吾等等会所言乃皆为机要,本宫本想将就你遣走,但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戌僰闻言,便立即是站起言道:
“既是机密,僰也不便多待。僰还是出去守着,以防是有外人伺机窃听!”
戌僰言罢,便立即起身回转,却听得天玑夫人又是举手拦道:
“不必,此间无有外人,更不会有外人挨近,何况既然事关僰族安危,小兄也无需避嫌,一起听听便是!”
戌僰知道这是天玑夫人在表达对自己的信任。但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依旧是多有不便。毕竟他虽是有一半的僰人血统,但如今他终究也是蜀国朱提关的守将。况且他如今的职责就是护得杜宇和毕摩等人的周全,是以还是坚持出殿,候在门外。
戌僰出去后,天玑便是牵起仰阿莎的双手,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道:
“未曾想到,尤女的女儿竟也已是长得这般高俏了!……”
由于来之前受到其母九黎尤女的嘱托,加之天玑夫人又表现得这般亲切,仰阿莎倒也显得安分了一些:
“阿莎见过姨母,阿莎也代母主向姨母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