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一声尖叫从密林之中响起,惊起了一阵飞鸟。
陈启明脸色一变,心思还没跟上脚下就已经动了。抓起身边那匹马的缰绳便翻身上马,哒哒的马蹄声甚至压过了刚刚那人的惊呼声。在陈启明身后的黑骑见着自家大人这样的动作,纷纷转身,去临时搭建的马厩里将自己的马牵出,翻身上马,便趋势着身下的伙伴去追寻自家大人的背影。
……
一匹上好的健马在林间狂奔着,在他后面缀着一只枣色的瘦马。那马身上似乎还绑了什么东西,但是在黑暗的天色里看得甚是不明。
流火望着前方那匹母马,脚下越发地矫健起来。虽然他已经老了,但是面前那匹看起来甚是美丽的马儿似乎很是劳累了。流火从她的喘息声中便可听出来,所以他才会这般卖力地迈开自己的瘦腿,去追逐他眼里那个甚是完美的交配对象。
而流火身后却是跟着一个用轻功奔跑着相逐的黑骑,这人便是方才惊呼的那人。他手上拿着一根黄色的令旗,令旗上面沾满了泥土,看起来似乎有些寒酸。
但他却将手中的令旗捏得紧紧的,想着刚刚倒在地上的那个信使,对前面那个越来越远的枣色瘦马越发的愤恨起来。他不知道那匹马是怎么会在冬天发情的,也不知道那马是怎么将信使从军马身上踹下来的。但是他知道…那马追逐的军马身上绑着的消息,一定很重要。
不是什么消息,都能插上黄旗的。
闻讯赶来的陈启明远远的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信使和还在追着马的黑骑兵,便吹了声口哨,让前面那人停下,回来照顾脱力的信使。而自己则是加快了身下马儿的速度,朝着前面追去。
……
流火毕竟老了,而那匹军马也已经累了。
没过多久,陈启明便追上了已经和军马并列齐驱的流火。用自己多年的驯马技巧,将狂躁的军马给安抚了下来,嫌弃地看了一眼发情的流火,想着那太子近侍的马也和他自己一样,也是个色鬼。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马。
但下一刻,却见着了已经平静下来的军马身上的东西,脸色倏忽之间便变得煞白。
这么多的黄旗……
这得是多少灾情阿!
他沉着脸将一旁的流火驱走,便将那匹已经脱力的军马牵起,往来路走去。不是他不想飞奔,而是一边的马已经受不住这样的奔跑。刚刚他大概检查了一番,知道这马已经不能再跑了。
……
陈启明于下属骑马而出的声音将整个营地都吵醒了,所以在他牵着马,和刚刚汇合的黑骑兵一起回到营地的时候,整个营地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在中央的太子帐前,更是燃起了有些灼热的篝火。
陈启明沉这脸看着扮作谢南的谢永暮向他走来,伸手拿出已经有些站不稳的军马上的书信,突然间便心生了怨怼。
这时候,不远处唯一的一顶没有电灯的白帐也亮了起来,一个有些还揉着睡眼的女子掀起了韦布,从里面踏步走了过来。在外面的黑骑认出那是刚刚入夜时跟着梦生进去的叶桢,便没有怎么阻拦,而是任由着她到了前面。
叶桢错愕地看着面前那有些耀眼的篝火,想着自己只不过是在湖心亭睡了一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已经这般晚了。她也模模糊糊知晓自己从燕京出来了,但是也没有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全然陌生的环境。所以醒来的时候,便下意识地想要寻找谢永暮,问问他到了哪里。
恍惚之间,却突然见着十几枚黄旗从身边晃过。她脚步一顿,便停在了陈启明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情况,见着一匹插着黄旗的马,又看了看陈启明身上的校尉军服。以及,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侍卫手上的书信。
她皱了皱眉,便伸手抽出了“谢南”手中的书信。兀自将其拆开了来。谢永暮在心底绽开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想着...九儿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
“大胆!”
陈启明的怒喝声响起。他虽然囿于谢南的身份,但是对于谢南身边的女子却是没有半分惧怕的。况且她竟敢私自拆开密信...这样的罪名即便是闹到了那位太子爷耳里,也是自己占优。所以他才会直接大胆地便大喝了出来。
叶桢抬了抬眼,便再也没有搭理他,而是接着一边的火光,阅读起手上的信来。
“安庆大雪连绵十日未绝......”
“豫章大雪延绵八日有余......”
“怀宁冰雪压垮民房数百间……”
“宿松受雪灾人群逾过万人……”
……
看到前面的时候,叶桢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因为此前她已经微微有了预料。但是见着后面豫章,怀宁,宿松,凤翔,直到整个扶风都插满了黄色的灾难旗,叶桢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本是做好了会出现灾情的打算的,但是灾难太大了,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估。
本以为最多三个州,想来朝廷应该可以拿出这笔银子。
但是...如今,却是整整多了一倍!
“安庆!安庆!”叶桢捏紧了手上的书信,牙间也被自己紧紧的咬住。唇角有鲜血溢出,一边的陈启明见着她有些癫狂的样子,竟然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永暮绕到了她的背后,将她眉间的抑郁揉散。在她耳边,轻声道:“九儿,怎么了?”
感受到背后的温暖,叶桢一瞬间便知道了后面那人是谁。她闭了闭眼,猛吸了一口空气也未曾让眼角的泪水收回眼眶。脸色有些发白,怎么都不肯说话,而是颤抖着,将自己手上的书信递了过去。
随后,便急切地向陈启明吩咐道:“准备一匹快马,本宫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