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么办!”
白冒眼见活命有望,又见夏侯兰愿意独自留下,登时喜上眉梢,连连叫好,喝令苟盛放人。
倒是苟盛闻言,大吃了一惊,当时他见白冒中计,料定夏侯兰会漫天要价,谁知夏侯兰却反其道而行之,只求放走他人,自己却要留下受死,要求既不过分,条件又很诱人,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冒见他不言不语,手上又不放人,还以为他真有私心,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起来。
苟盛无可奈何,脸上阴晴不定,沉吟片刻,道:“夏侯大人,你是个英雄,一言九鼎的大人物,想必不会食言而肥吧?”
夏侯兰见状,已知计策奏效,心中大定,纵声长笑,慨然道:“只要他们离村,我绝不动白冒分毫!”
苟盛再不多言,手上一松。
赵雨脱困,立刻奔到夏侯兰身旁,梨花带雨,柔情依依,哭道:“大哥,我不要和你分开,死也要死在一处!”
夏侯兰心中一动,柔肠百结,温言宽慰道:“傻瓜,你不能死,我也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顿了片刻,又道:“眼下敌众我寡,你若留在这里,我须得分心保护,不能全力应战,反倒大大的不妙,不如你和耿大哥先走,我保证,一定会杀出重围,跟你们会合的!”
赵雨闻言,乌珠流转,情芒缠绕,“是真的,不骗我么?”
夏侯兰点头盈盈一笑,伸手在她长长的乌发上轻轻抚过,又朝着耿忠使个眼色,耿忠会意,也不多言,转身与后面四人对视了一眼,扭头给了夏侯兰一个微笑,示意他尽管放心,可以出发。
夏侯兰深情地望着赵雨,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拍,展颜笑道:“跟紧耿大哥,快走吧!”
赵雨仰起头,红着脸,忽地在他脸上香吻了一下,飞快地跑了,把个夏侯兰美得意动神摇,登时一阵气堵。
耿忠五人忍俊不禁,却也不敢大意,立刻把赵雨围在了中央。
夏侯兰定了定神,押着白冒,一路护送,直到众人出了村口,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望着佳人倩影渐行渐远,此生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心下凄然,感伤不已,许久不能平静。
“夏侯兰,你的要求已经达到,现在你该言而有信,放了县令大人吧!”
苟盛、白痴,数百军士,早已把夏侯兰团团围住。
夏侯兰傲视众军,纵声大笑,道:“那是自然,县令大人,请吧!”
夏侯兰手上一松,白冒顿时如蒙大赦,拔足狂奔,逃出生天。
苟盛一声令下,立有十余人一拥而上,乱刀并举。
夏侯兰一声暴喝,直透寰宇,眼见一柄钢刀劈来,不退反进,闪身欺上,空手夺去白刃,而后顺手一刀,将敌人砍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夏侯兰一招得手,也不管那人死活,长啸一声,大杀四方。
这一场拼杀,与先前大不相同。
赵雨一行安然离去,夏侯兰再无后顾之忧,更兼身陷重围,后路已绝,胸中反倒生出一股英雄气来,誓要生擒小人,杀尽贼徒,是以不顾生死,舍命相搏,勇气倍增,十分力倒使出十二万分来。
白冒在旁观战,瞧见夏侯兰越战越勇,军士死伤近百,却拿他不下,不由得勃然大怒,喝令白痴尽快拿下夏侯兰,否则军法从事。
白痴手下,素有十八猛士,尽是身长力大之人,虽则武艺稀松平常,但却个个力大无穷,更兼好勇斗狠,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十八猛士上场,闲杂人等立刻退出圈外。
夏侯兰见了,战意更浓,手指对面轻轻一勾,顿时撩拨得一干猛人气冲牛斗,无名火起。
十八大猛一同出击,恨不得将夏侯兰撕成碎片,怎奈空有一身蛮力,武艺太过一般,夏侯兰身体灵活轻便,腾挪躲闪,见缝插针,得便处频频挥刀,各个击破,显得游刃有余,时不时地还要冲着白冒竖起小指,把个白冒气得是七窍生烟,五内俱焚,哇哇乱叫。
苟盛见久战不下,心生一计,对身后亲兵低声吩咐了一声,亲兵立刻会意而去,苟盛又对白痴耳语了一句,白痴闻言顿时醒悟,露出森冷的笑容来!
过不多时,亲兵回转,自身后摸出一张硬弓,递给了白痴。
原来白痴不谙兵器,只有一手箭术堪称绝活,极有功底,因此苟盛所设之计,竟是要让白痴趁乱偷袭,突施冷箭,暗算夏侯兰!
场上,夏侯兰大发神威,十八猛士已亡大半,只余三人在那里苦苦支撑,死战不退,夏侯兰虽然占据上风,但也渐渐地露出疲态,出手的速度、力道,比先前逊色不少。
白痴见状大喜,扣上箭,拉满弓,瞄准夏侯兰,趁机一箭射去,正中左肩!
夏侯兰“啊”的一声痛呼,一刀逼退三大猛,扭头一看,瞧见白痴正拎着弓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夏侯兰顿时大怒,凶性毕露,顾不得疼痛,振臂一挥,用尽全力,猛地将手中钢刀掷向白痴,那把刀带着劲风破空而至,正中心窝,白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仰面倒在地上,蹬了蹬腿,一命呜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在顷刻之间,战场形势数度巨变,直叫白冒、苟盛忧先转喜、喜复转悲,最后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夏侯兰既杀白痴,手中没了兵器,连忙闪身后退,挥拳打倒一名军士,劈手夺了一杆长枪。
三大猛嘶声怒吼,掩杀而至,夏侯兰身在角落,手中长枪施展不便,顿时落在下风。
白冒回过神来,狂性大发,歇斯底里,犹如魔鬼一般,下令众军一拥而上,发誓要把夏侯兰乱刀分尸。
一时间,众军齐动,夏侯兰奋起余勇,转身向外杀去,三大猛为乱军所阻,来不及追赶,只得退出圈外,寻机再上。
夏侯兰身负重伤,却勇不可当,一杆枪若雪舞梨花,在乱军之中往来冲突,所向无敌,凛凛如天神一般,战了多时,直杀得遍地尸体,浑身是血,夏侯兰也不记得究竟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只觉得全身力气一点点流失,若不赶快杀出重围,只怕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乱军之中了。
正在危急之中,忽又见三大猛挥舞巨棍,齐齐地杀到,夏侯兰苦笑一声,这可真是天公不佑、屋漏偏逢连夜雨了,此时他已是强弩之末,断然难敌三大猛联手一击,只是他素来顽强,心志坚定无比,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要做出全力一搏,“拼一把,还有一半的机会,好过坐以待毙!”
夏侯兰主意打定,身形一晃,闪到右侧,挺枪疾刺,一枪刺穿右边大猛心窝,登时了账,夏侯兰丝毫不停,一个纵身,拔出长枪,顺手一划,枪尖在中间大猛咽喉一扫而过,中间大猛轰然倒地,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眼见是活不成了。
夏侯兰连出杀招,将三大猛中两人击毙,却终究没能躲过第三个猛人的攻击。
左边大猛手中丈二巨棍横扫而至,狠狠地抽在夏侯兰的后背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夏侯兰拄枪而起,只觉得嗓口处一阵腥甜,立时狂喷了一口鲜血。
人群分处,白冒昂然而至,轻蔑地瞧了夏侯兰一眼,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说道:“夏侯兰,你也有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去!”
夏侯兰全无惧色,豪气陡增,淡定的笑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丈夫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死何所惧?”
此时他义正词严,大义凛然,更兼英姿勃发,气壮山河,众军无不肃然起敬。
只见夏侯兰接着说道:“白冒,你想要的,无非是我死,与他人无干,希望我死之后,你能善待赵家院中的那些受伤之人,他们都是临近几个村子的父老乡亲,你不可为难他们,要让他们归田,否则,我便化作厉鬼,也绝不饶你!”
说完,夏侯兰手上发力,枪尖径直向自己的心脏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大喝骤然响起:“夏侯大人不可轻生!我们来也!”
只见人头攒动,三四十个军士临阵反戈,原来正是夏侯兰的旧部,只因受了夏侯兰正言教诲,此时良心发现,不忍夏侯兰这样的正人英雄死于非命,是以不约而同,挺身而出。
此时形势急转,夏侯兰也是大吃一惊,只见众军齐动,在这重围之中,已将白冒、苟盛等人拿住,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取舍。
这些军士,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这般临阵倒戈,与造反无异,白冒不死,定然罪及其家人,但若他们杀了白冒,那岂不是明目张胆地造反?
夏侯兰思忖良久,委实难以决断,只得出言提醒道:“兄弟们,你们今日这般助我,岂不等同造反?万一累及家人,岂不要悔恨终生?”
话音未落,只听得四下里喊声大起,甚嚣尘上,一声暴喝惊雷也似,振聋发聩:“这等狗官要来何用,世道这般浑浊,不如反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