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仕衡按照舒艾的叮嘱,给莫秦北选的墓就挨着莫浔。
莫家失势后,曾经围绕着莫家瞻前马后的一群人早已作鸟兽散。是以不管是莫浔还是莫秦北,几乎都没有人来这里给他们扫墓。
可是此时,在那个崭新的墓碑前,却跪坐着一个陌生女子。
在她身前,一捧白色的大波斯菊安静又热烈地绽放。
女子背对着舒艾,双肩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哭得太动情,舒艾一时竟不忍心上前打扰她。
良久之后,陌生女子才平静下来。
舒艾轻轻走过去,将手里的百合放下,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你是秦北的朋友?”
女子愣了一下,看向舒艾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那瞬间,舒艾觉得她是认识自己的,她脱口而出,“我们曾经见过?”
女子淡淡一笑,眼睛因为红肿而有些微眯,她道:“不算见过。舒小姐,我叫米兰,是美国一位记者。你生产时大出血,血型稀有,是我给你捐了血。”
她说罢,目光又恋恋不舍地转向身后的墓碑。
雪白大理石上,莫秦北温润的眸子注视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年轻而帅气。
米兰有片刻的失神,喃喃道:“我和秦北,也是那天相识的。本来,我答应他今年圣诞节休假,我就来中国和他再见一面,没想到却……”
生离死别,最是让人无法释怀。
舒艾点点头,“谢谢你那天救了我。秦北曾经跟我提起过你,还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本来应该第一时间上门感谢你的,但是后来生了很多事情,结果我就忘了……”
米兰弯了弯嘴角,“没事,秦北已经替你谢过我了。他亲自飞美国请我们一家人吃了饭。那是很美好的夜晚。”
米兰沉浸在回忆中,脸上浮起幸福的淡笑。她的五官很精致,咋看上去,让舒艾心里升起几分熟悉感,仿佛从前在哪见过。
也许长得好看的年轻女子,都会让人有这种亲切感吧。
舒艾没有多想。
这时米兰起身跟她告别。她一脸歉意地掏出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然后递过来一张名片,“请你有空的时候务必联系我。我想听听关于秦北以前的事。但是今天恐怕不行,我心里太难过了,只要静静地坐在这里看他一眼就好……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中国,到处走一走,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舒小姐,我会等你联系我的!”
舒艾郑重地接过名片,“我也很希望能和其他人分享秦北的故事,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痴情,又特别矛盾纠结。
米兰的眸子亮了亮,随即又很快沉了下去。
他再怎么特别,如今也不会再笑着走到她面前,用流利优雅的英文对她说,“米兰,你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女生。”
舒艾见米兰突然低头不语,知道她是在追忆莫秦北,她礼貌地退开,走远了。舒艾能够想象得到她心中的悲切,一段尚未开始的美好爱恋,却被突如其来的死亡一刀斩断。
而另一方面,她又感到无比欣慰,至少秦北去世后,还有一个除了她之外的女子,痴痴惦记着他。
离开墓园后,舒艾直径回了家。
今天天色不好,秋天天又黑得早,张阿姨很早就张罗一家人吃饭。
舒艾原本想试探地问一下,看权仕衡知不知道当年她父母生了什么事,可是权仕衡却临时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她闷闷地吃了几口饭,没什么胃口。
自从权汝明和苏明梅回国,照顾权允皓的担子就旁落无人地落在了他们身上。老两口对宝贝孙子是宠得不行,基本上权允皓嚷着要啥,老两口就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变出来。相较于舒艾严厉的管教方式,小屁孩自然是更喜欢和爷爷奶奶呆在一起了。
舒艾反而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一个人窝在二楼卧室的沙上,慢慢地翻阅喜欢的小说。多少年来不曾如此惬意地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了?舒艾心中舒坦,不知不觉就抱着书在沙上睡着了。
权仕衡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舒艾迷迷糊糊睡得正香。
在梦里,莫秦北再次出现。她苦苦地拽着他的衣角,请他不要走远,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当年她父母惨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她真的误会了吗?莫浔为什么至死都不告诉她?
正梦到心痛时,隐约感觉二楼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男人轻声走进来,从被窝里将她抱起,又稳稳地往床边走去。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见权仕衡那张熟悉的脸,后者对她温润一笑,无奈道:“等我等的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