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就点点头算了,实在太困,可是鬼使神差的,一出口,喃喃地喊了一声“秦北”。
原本稳稳抱着她的男人,身子猛地一颤。
笑容僵在了脸上,神色一片复杂。
她心里一悸,终于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挣扎着在他怀里补了一句,“我做梦了,刚才……”
可是这么一解释,感觉更怪了!她竟然在等他回家的过程中,做梦梦到了别的男人?
权仕衡脸色微变,沉了了一下,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将她放在床上,丢下一句“快睡吧”,就面无表情地转进了洗浴间。
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排斥的,不然也不会在洗完澡出来后,看到她还亮着台灯漫不经心翻书时,只道了一声“早点睡”,就自顾自背对着她躺下。
舒艾看着那道有些冷漠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
他可以一言不合就晚归,还不给她一个晚归的理由;那她做梦梦到不幸去世的挚友,这很过分吗?他至于这样一句话都不问不说,就沉默地睡自己的觉吗?!
舒艾气鼓鼓地关上灯,动作很大地掀起被子爬进去,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原以为权仕衡早已入睡,不会再理会她呕气的举动,没想到刚躺下没多久,身侧就传来男人低沉中带着一丝安抚意味的嗓音。
“今天你去市郊墓园看他了吧?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快放下他。所以,以后若是梦到他,或是想他了,你可以大大方方跟我说,我不会生气的。”
舒艾眼底一涩,在黑暗中慢慢蜷缩起身体,往男人怀里靠过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睡前最后的记忆,是男人揽过她的腰,拥她入怀,安然入睡。
*
舒艾在家里呆了几天,才再次联系米兰。两人相约在莫秦北从前经常去的一间咖啡馆,就着窗外时大时小的阵雨,断断续续交谈了一下午。
她隐去了她和莫秦北在一起十年的恋情,讲了许多莫秦北年轻时候的事,那时候莫浔还在,世恒还在,莫秦北像所有年轻富贵的公子哥一样,意气风,优雅又高傲。
米兰泯着杯里的咖啡苦笑,“可惜我没有早一些遇到他。如果能再早几年相遇,我也不会嫁给现在的丈夫,那个人就是个人渣……”
舒艾皱眉,米兰看上去比她还小几岁,已经结婚了?
米兰一副“让她看笑话”的抱歉神色,无奈道:“其实也怪我,结婚这么多年,孩子怀了两三个,都没有保住。现在去医院治疗,医生都说我这辈子很有可能无法再生育……我丈夫是中国人,又是家里独子,生儿育女延续香火的观念很重,为了这件事,这几年一直吵着要跟我离婚。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舒艾摇头叹道:“没想到现在国外华侨还有这种老一辈的旧思想。”
转念一想,莫秦北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却不幸英年早逝,也没能为莫家留下子嗣,真是太可惜了。
米兰似乎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情不自禁脱口道:“从前和我丈夫在一起时,我对生儿育女倒没什么想法。直到遇到秦北,那天晚上,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生育……”
她话一说完,就想起自己把话说多了,低头闭上嘴。此后再也没有提她和莫秦北交往的细节。
两人分别后,米兰自称会立刻回美国,已经不想再留在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舒艾只好祝福她,能和丈夫重修于好。
又过了几日,是楚薇和刘志佟的葬礼。
楚家和刘家都已经没人了,权仕衡便做主,只请了十几位生前好友,葬礼在市郊墓园低调举行。
楚薇和刘志佟虽然生前是夫妻,但最终还是没有葬在一起,刘志佟留下的遗书称,让人把他葬在楚薇旁边,他不想束缚了她,只愿能远远看着她就好。
最后楚薇长眠于楚家家族墓地,刘志佟和她隔了一道矮矮的花墙。
白色的花瓣随风悄然而落,一瓣落在楚薇的墓碑上,另一瓣掉在刘志佟的墓前。
又一阵风吹起,花瓣从刘志佟的墓前,飘到了楚薇的碑上。就好像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一切都很美好。
舒艾穿着一袭黑裙,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浪漫旖旎的画面,心中的悲伤渐渐褪去,反而变成了一丝淡淡的羡慕。
只是让舒艾没想到的是,谢景妍竟然也出现在葬礼上。
她在人群外喝着手里的热咖啡。谢景妍扬着一脸高深的笑意朝她走来。
“权太太,我听说,你在这片墓园里给自己的父母也准备了两块地,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空置着……”
舒艾放下咖啡,冷道:“我家的事不需谢小姐操心,更勿论那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