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觉得,项羽身边只要有范增,大王的很多谋划都不会有效。”陈平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博取王位的念头,专心致志地替刘邦出谋划策:“大王培养英布、彭越,为的就是将来让他们骚扰楚国,使得项羽尾不能相顾,对吧?”
“嗯。”刘邦低声应了一声。郦食其的行动很顺利,彭越一听到刘邦居然肯给他一块领地,当即接受了刘邦的委任,和郦食其一起去了魏地,眼下正在那里积极地招兵买马。
刘邦把大片的领地拿出来给彭越、英布使用当然不是无偿的,而是盼望他们能够反攻项羽,分散自己的正面压力。刚刚陈平指出了刘邦这个计划里最大的漏洞,那就是项羽手下虽然没有独当一面的大将,但仍有一个范增。不提范增在彭城之战时的出色表现,就是他现在面对刘邦表现的镇定自若,也要比项羽其他的手下强出一大截去了。
“唉。”刘邦长叹了一声,他不认为彭越和英布就一定能对付得了范增,尤其是如果在楚国境内作战,彭越和英布得比他们的对手强一大截才能取胜。要是彭越和英布不能把项羽从正面战场吸引开,或是大量地歼灭、消耗项羽的后备力量,那刘邦的压力就很难得到减轻。
“大王不必灰心,”陈平急忙宽慰道:“项羽也只有一个范增而已。”
“你有什么办法吗?”刘邦问道。
陈平没有立刻回答刘邦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大王以为,项羽、范增君臣到底是无间无隙,还是互相猜疑呢?”
见刘邦默不作声,陈平又进一步问道:“这两个人到底是相聚为义呢,还是相聚为利呢?”
“范增又不是项羽的家臣,当然是为了得到好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刘邦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追随我,不也是为了利吗?有人想要当诸侯、有人想要当列侯。”
“大王肯给我们封土或是食邑,可项羽不肯啊,项羽紧抓着全部的权力,生怕从手指缝里漏出了一丝一毫。篡位以后,项羽不设相国、不设大将,连令尹也是当初怀王封的。”陈平替刘邦分析道:“所以大王觉得,范增的心里能舒服吗?以项羽的聪明,他知道不知道范增会有怨气?”
刘邦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他们多半是互相猜忌,反正孤是不信他们两个能无间无隙的。”
“所以我们可以用间。”陈平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大王切不可像鸿门宴时那样针对范增,如果范增觉得大王一定不会赦免他,那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辅佐项羽。如果项羽知道大王不会放过范增,那项羽对范增就会亲之信之。大王应该对外表示,相比项羽,大王觉得范增来执掌楚国更合适。当初拥立怀王,范增不是也参与了吗?大王您也可以对外宣称,只要范增诛杀了项羽这个逆贼,再扶一个熊氏后裔继位,您就会和楚国停战。”
刘邦抬头想了想:“只怕范增不会中计。”
“范增可能不会,但也可能会。此外,项羽知道范增反复过多次,也会担心范增会不会再背叛他。”十八路诸侯里,除了项羽以外,现在的四个楚人国王,有三个和项羽打仗,还有一个保持中立,相比其他国家的人,楚人对项羽弑君篡位反应最为激烈。不管项羽表面上表现得多么不在乎,刘邦觉得项羽心底一定相当恐慌,这个原因也导致了他更加不愿意分权给别人,只信得过亲族和少量外人。
“只要范增觉得自己可能有退路,只要项羽觉得范增可能有退路,那就算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大王在挑拨离间,他们依然会互相猜忌,而且互相猜忌得更厉害。”陈平继续说道:“除非臣猜错了,项羽和范增是肝胆相照、情投意合、君臣互信、无间无隙,那样臣的谋划就是自取其辱了。”
刘邦嘿嘿笑了几声:“孤就是相信太阳会西生东落,也不会信这个。”
据刘邦所知,陈平的手脚有些不太干净,有时会贪污一些经过他手的经费。周勃、曹参为此告过陈平的状,因此刘邦也把陈平从具体事务上调离了,免得他这种小偷小摸的习惯耽误了大事。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全权负责离间项羽、范增,”刘邦拍板道:“你需要钱、人,尽管开口,孤不问细节,只要结果。”
“臣遵命,”陈平俯道:“只是臣不可能一时就见效。”
“孤不会着急的,一年、两年、乃至五年,孤都等得起。”
“应该也用不了那么久,”陈平笑道:“范增都七十多了,等那么久说不定他自己就死了。臣觉得有个半年,项羽和范增就该自相残杀了。”
“半年,”刘邦重重地一点头:“那孤就静候佳音。”
在陈平离开前,刘邦又叫住了他:“就是办不成也没关系,千万不要弃孤而去,你花多少钱孤都不会要你还,大不了将来给你封侯的时候从你的食邑里扣。”
“大王要给臣封侯吗?”陈平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立不下一个封侯的功劳吗?”刘邦反问道。
“臣立得下。”陈平大声答道。
汉三年正月,项羽派出一支部队从广武南下,插入了荥阳和成皋之间,虽然楚军的粮道十分曲折蜿蜒,但刘邦的粮道是彻底被断绝了。
可刘邦仍坚定地守卫着荥阳,日夜对着河内方向翘以盼,等着韩信和张耳来给他解围。与此同时,陈平也开始了离间项羽、范增的行动,他不停地派人去给范增的部将投递信件,还重金收买范增的家臣、门客,劝说范增改换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