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明修栈道(二)
因西北的这番表态而受到震动的不仅仅是当局和关注其中所披露的民初历史事件的人,还有国内各界有识之士,以及感受到西北强烈敌意的日本人。
从九?一八以来,南京当局连续丧师失地、退让妥协已使国人对其深深失望,国内其他势力虽也有喊抗日口号的,可福建事变后十九路军被老蒋彻底改编,蒋光鼐、蔡廷锴等人出行国外;而去年中共又被老蒋逼离江西,开始四处转战;至今在南京当局重兵围剿之下仍屹立不倒的却只有西北的人民军了。
人民军在短短几年内不但在西北这个地广人稀、条件艰苦、各族情势复杂的地方站住了脚,还屡次击破南京当局的进剿,甚至至今仍在向新疆、青海等地进军。再想到长城抗战时西北的表态和从那里流传出来的振奋人心的歌曲,各界人士已开始正视西北这股力量。在当局妥协退让、卖国媚日、压制民众抗日呼声的情况下,或许,西北未来会是中国抗日的希望所在也说不定。
相隔两天,8月1日,中共常驻苏联的王明等人,以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的名义表《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也称为“八一宣言”。不过,这个宣言是在国外表,而且最早刊载于35年10月1日中共在巴黎出版的中文《救国报》第10期上,其历史地位和意义不过是中共取得胜利后通过宣传扩大的,而在35年夏秋之际,这个宣言在国内却没有什么影响。
国人对西北的希望在增大,而日本人也开始将西北列入关注的目标。就眼下形势看,西北人民军可是当下中国国内反政府武装中的强力者,几次打败南京当局组织的进攻,又旗帜鲜明出抗日号召,这是日方所不能坐视的。
8月3日,日本驻华公使馆副武官高桥坦抵达太原,拜访阎锡山。高桥坦到太原,原本只抱着拉拢阎锡山、鼓动其与日方联合,进而为日本全面控制华北做准备。但在起程之前,高桥坦得知了西北布的声明和社论,便又多了另外一个目的:尽可能的搜集有关西北的相关情报,可能的话,派人深入其内部探察情报,为日后控制华北、挺进西北做准备。
在一番不着边际的场面话之后,高桥坦表明了此番来意。对于高桥坦所说的由日本人支持阎锡山在华北取得统治地位的说法,阎锡山虽然也有些意动,可想想后便打消了念头。
开玩笑,若是真答应了日本人,头上顶个汉奸帽子不说,这晋西北的人民军和南边刘经扶的中央军肯定都会出兵对付阎锡山。当然,明确拒绝日本人不是阎锡山的作风。当下,阎锡山便打哈哈道:“阁下真看得起我,不过,山西周边有多股势力,容不得我不小心哪。这样吧,只要阁下能说服山东的韩向方、平津的宋明轩同意,我也同意就是。”
6月底的时候,中央军、东北军等部队已经陆续撤离平津、河北等地,而日军指使的汉奸白坚武、潘毓桂等,纠集一帮人打起“正义自治军”的旗号公然向北平进军。虽然这次事端很快被平津卫戍司令王树常调集兵力给平息下去,可中央军南撤,东北军也即将撤离完,这之后平津等地的防卫又该怎么办?
无兵可用之下,北平军分会只好同意29军第37师冯治安部进驻北平。而从这开始,29军便在实际上控制了北平、天津、河北、察哈尔等地。这样一来,华北的势力中,除了阎锡山、山东的韩复榘、保定的商震外,又多了个实际掌控着29军的宋哲元。
不过,29军的掌门人宋哲元却因老蒋此前出尔反尔,在19日撤消宋察哈尔主席的职务而一怒去天津做起了寓公。当时,宋哲元郁愤之下,面对前来送行的张自忠等人曾公开宣称:“谁再相信蒋介石抗日,谁就是傻瓜混蛋”
宋的这番话传开后,老蒋自然是异常难堪。但当6月底29军进驻北平后,老蒋却现自己在处理华北问题上处境有些尴尬。
当初,何应钦接到酒井隆6月9日送来的添加了其个人私货的通牒后,曾分别电告南京汪兆铭和老蒋。老蒋当时身在四川,但也立即回电,反对中央军南撤,并明确指出“应坚决拒绝,决难接受”。甚至,老蒋还分析了中央军南撤的个中利害:“不特不能消弭祸患,反增棘手之理由”,“两广更有辞可借”,“民众大失信仰”。
而南京的汪兆铭等人却在酒井隆的通牒面前乱了方寸,召开政治会议并研究后,认为只要日军不是摆明了进占平津,中央军南撤总比双方开战危害要轻。做出如此结论后,汪兆铭电告何应钦:中央军可以南撤。
面对老蒋和汪兆铭的内容相反的两份电报,何应钦思量之后,却选择了按照汪的电令行事。从这个方面看,何应钦后来因何梅协定被指卖国,不算太过冤枉。当然,中央军、东北军陆续南撤,华北兵力不足之下,让29军钻了空子也就不怎么令人奇怪。
而此前老蒋调29军南下的命令并未得到执行,现在29军又进驻平津等地,填补了中央军、东北军南撤后的空白,既稳定了当地的民心,又获得了各界的赞誉。现在中央军既无法重新北上,阎锡山、韩复榘、商震又不比宋哲元更可靠,这个时候老蒋也只能把稳定华北的希望放在宋哲元身上。
可在天津做寓公的宋哲元却不愿答理老蒋通过某些渠道传递过来的橄榄枝。刚说过谁信老蒋谁就是傻瓜混蛋,总不能转眼就打自己的嘴巴吧?那样,宋大军长未免太没面子了。于是,他就在天津通过电报和老蒋玩起了欲拒还迎的把戏。最终,南京当局于8月28日任命宋哲元为平津卫戍司令,而宋哲元却一直拖到9月21日才正式就职。
眼下,面对高桥坦的鼓动,阎锡山拿韩复榘、宋哲元做挡箭牌,不过是推搪之词罢了。不过,高桥坦却没明白其中奥妙,还以为阎锡山不想率先出头,便打定主意等说服宋、韩之后再找阎锡山。
其实,在到山西之前,8月2日高桥坦已经到保定会晤了商震,希望商震与日本合作,掌控华北。而商震同样是热情接待,说的很好,并表示只要山西阎锡山、平津宋哲元、山东韩复榘能先同意,他商某人自然跟从。也因此,高桥坦被一杆子给支到了太原。
“那阎主任能否派人与我一起到西北去看看,我想了解下有关人民军的情况。”高桥坦又一重复自己的要求,“人民军对大日本帝国如此敌视,这是帝国军人所不能容忍的”
“这个要求我办不到啊。”阎锡山连连摇头,“人民军与我部处于敌对,又对日本充满敌意,若我派人进入其防区,只要一被现,那肯定是死路一条。再说,您做为日方人员,若被人民军现,结果可能会更糟。这种危险我可不能冒。”
阎锡山态度坚决,一幅为高桥坦安全着想的样子。可实际上,阎锡山想的更为深远:若按高桥坦所说的,一旦让人民军现,那自己勾结日军的罪名是逃不掉,人民军非出兵作乱山西不可;而高桥坦要在山西境内出事,不管日本是外交解决还是出兵进逼山西,自己这个太原绥靖公署主任肯定就做到头了,山西也将更加混乱,甚至整个华北乃至整个中日关系都可能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后果可不是现在一心求稳的阎锡山所能担负得起的。
见高桥坦还想开口再说,阎锡山赶忙用话堵住:“只要我还负责山西,就绝不会让日本朋友在这里出现意外”
闻听阎锡山如此说法,又见他表情真挚,高桥坦大为感动:“阎桑不愧是帝国的好朋友难怪板垣长官对您多有期待。”朝阎锡山比画了下大拇指,高桥坦又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可想?”
“我当年留学日本,与板垣君也算相知。”阎锡山不想深谈与板垣之间的关系,便接着说道,“不瞒阁下,前几年,我也派晋绥军参与过进剿人民军的行动。这也是他们去年年底进攻晋西北的原因。我们双方现在处于敌对,我派去的人被觉后根本就没有好下场。”
阎锡山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痛切:“停战后的这半年时间,我也曾派过近百人去晋西北等地,可大多却是一去无回,回来的几个后来又因伤重去世了。”
听阎锡山说的如此严重,高桥坦也打消了亲自去西北探察的念头。作为武士,就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自己今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高桥坦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又问道:“既然人民军如此可恶,那你们双方又为何停战呢?”
“那是因为保德工业区里有几千美国人、德国人,为了避免产生不可挽回的国际后果,我只好命令部队暂停收复晋西北的行动。”阎锡山面上的遗憾连高桥坦都情不自禁地替他感到惋惜。
不想和高桥坦再继续胡扯,阎锡山便又道:“从西北回来又因伤重去世的那几个,倒是说了点有用的东西,不过,只是关于人民军所推行政策的。若是阁下有兴趣,我可以让人给你准备一份。”
“那就拜托了”被阎锡山的贴心打动,高桥坦竟向其鞠了个躬。
一通忽悠,打了高桥坦。高桥坦离开后,陪同阎锡山接见的徐永昌、杨爱源等人各个神色怪异,今天算是开了眼。
阎锡山看看众人,自然明白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便幽幽叹道:“汉奸不能做啊,那可是有辱祖宗的可中央军都南撤了,我们现在就更不能硬顶了,只能用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招数周旋罢了。”
真真假假,阎锡山的话里却包含着一种难言的无奈。在场众人神情也肃然起来。
不过,日本人对山西的关注却并未放下,除了想通过太原当局进一步摸清人民军的虚实外,更主要的是想撺掇阎锡山参与未来的华北自治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