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楼船点头,起身道:“那本公子就静候巡抚大人的佳音。告辞。”
胡巡抚微笑着送楼船出门,随即沉下脸来朝前院大堂走,将要进大堂的时候脸上又陡然摆出威严的神色,变脸之快,令人叹服。
今日,胡巡抚把陕西境内几个重要属下叫到巡抚衙门,主要便是商讨剿灭流贼的事情。眼下陕西境内流贼成风,各地都在暴动乱,县城失守,县令战死的事情时有生,个别地方还杀死了知府。
满满一屋子的红袍,蓝袍官员见胡巡抚迈着八字步从大堂屏风后转出来,急忙见礼问好。随即会议开始。
刚商议几句,忽有一名师爷从屏风后走出来,凑到胡巡抚耳边耳语一阵,胡庭宴脸色就变了,打断了那正在汇报情况的巩昌府知府,道:“诸位,今日暂且议到这里吧,洪大人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说罢,朝平凉知府洪承畴微微点头,又急忙随着那师爷进屏风后去了。
洪承畴不清楚巡抚大人单单把自己留下是个什么意思,但他手头上正好也有几件要事要向巡抚报告,便安心地端坐在椅子上,心里默默梳理着手头上的材料,耐心地等着胡巡抚的接见。
这一等就等了近两个时辰。
眼看已近午饭时间,屏风后才转出来名师爷模样的人,施礼请洪承畴过去。
洪承畴在巡抚大人书房里见着了双手按着额头的胡巡抚。
见胡巡抚没抬头,洪承畴便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良久,胡巡抚停止了按额头的动作,沉声道:“你手下那个镇原知县许梁,是什么来路?”
洪承畴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弄明白胡巡抚忽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便中规中矩地道:“镇原知县许梁,一个多月前由江西南康府下属的建昌县县丞调任镇原知县,他是天启六年的举人。中举之后便到建昌县任典史,一年后升任主簿,县丞。”
胡巡抚讶然道:“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这许梁居然就升到了正七品知县,这人能耐不小哇。”
洪承畴听了,便笑道:“是啊,要说这许知县还当真有些手段,此番流贼一丈青,过天星,上天龙等人围攻平凉,兵败后又转而攻打周边州县,崇信,华亭,泾州,固原等尽皆失陷,只有他的镇原县城未被攻破,下官这还正要向中丞您禀报来着。”
胡巡抚冷哼一声,道:“照你这么说,这人还有点用处。”
“是。”洪承畴听得胡巡抚语气不对,忙收起笑容,小心应道。
只听胡巡抚声音陡然升高:“只是捅的漏子也不少,哼,刚刚,楼家堡的大公子楼船向本官告镇原知县无端查封了他家的楼记粮店,随后,韩王世子朱子健特意跑来叫嚷着要本官罢了他的官。”
胡巡抚敲着书桌面,骂道:“他这是想干什么!上任不到两月就把楼家堡和韩王府都得罪了!”
洪承畴怔了怔,心里暗骂许梁惹事,看着胡巡抚的脸色,他小心地解释道:“中丞,那个,向城内粮店借粮守城的事,许知县曾与下官说起过,下官想,为保城池不失,暂且征借商家粮食,倒也不算过份。只是,他怎么惹到韩王世子了?”
胡巡抚冷然道:“朱子健说他韩王府在镇原的别院让人给拆成了平地,连派去查看的侍卫也死得只跑回来一个。”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斩杀王府侍卫?”洪承畴惊道。
“……倒也不一定是许梁做的,王府侍卫是在回长安府的半道上让人袭击了。”
哦。洪承畴轻拍胸口,暗抹了把汗,其实他对许梁还是很有好感的,来镇原上任不到两月,就杀退了上万流贼的攻城,这等人才,洪知府手头正缺着呢,该保还是得保,人嘛,谁能不犯点错呢。
可若是他许梁胆敢明目张胆杀害王府侍卫,这等形同造反的行径,那洪知府可就得立马离他越远越好。
“那中丞打算如何处理这许梁?”洪承畴问道。
“还能怎么处理?”胡巡抚骂道:“韩王世子在本官这磨叽了半天了,本官再不有所动作,怕是韩王爷都要怪罪了。撤职查办!”
洪承畴听了,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斟酌着词语道:“中丞,眼下下官这平凉府除了镇原一县,其他州县尽皆失陷,许梁在镇原百姓中的威望甚高,若是此时把他撤了,怕是要引起动乱哪。”
胡巡抚听话听音,知道洪承畴想保许梁,瞟了眼洪承畴,沉声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洪随畴上前一步,拱手道:“韩王府和楼家堡的面子不能不给,然而镇原城的稳定也不能不顾及,依下官的意思,不如暂且把许梁的县令职务免了,保留品秩,权当给他个教训,以观后效。至于镇原县事务,暂且由县丞黄道周兼着。”
胡巡抚皱眉摇头道:“那个黄道周本官也有些印像,年前的时候朝庭征军粮往西北平乱,他当是还是翰林院的修撰,正事不干,偏对征粮一事指手画脚,着实讨厌。”
洪承畴没想到黄道周在巡抚大人眼里印象这般差,急忙又弥补道:“县务也不全交给黄道周一人,镇原县的一个主事贺诚,本地秀才出身,有勇有谋,在此次守城之中表现很出色,下官想提他为镇原典史,与黄道周一共打理县务。”
“一个主事?”胡巡抚狐疑地看着洪承畴。
“哦,贺诚有个哥哥,乃是延绥副总兵,贺虎臣。”洪承畴连忙又道。
“原来是贺总兵的胞弟。哈哈”胡巡抚展颜笑道:“贺虎臣可是难得的将才,本官正要向朝庭举荐他出任宁夏总兵官呢。”
“好,那就依你的意思,那个镇原知县许梁,就办他个解职听堪吧。”胡巡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