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对此事已有心理准备,便也不见如何惊诧,只是沉声下令道:“通知各营,准备迎战!”
锦州城的战斗尚未打响,另一个地方的战斗却是如火如荼。
山东登州。
孔有德起兵造反时,与他同属皮岛故旧的登州游击耿仲明随之率众响应,加之一些与他素有交情的将领如张焘等的支援接应,不到一月,叛军连战连捷,登州已是失陷大半。
州府所在地蓬莱,已被叛军孔有德的近万人马围攻数日。登莱巡抚孙元化孤军奋战,苦苦坚持,却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一天,孔有德终于收到了孙元化的求和信,声称不愿登州百姓再受战火摧残,只要孔有德承诺善待城中军民,便甘愿献城投降。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孔有德大喜过望,便与孙元化议定了纳降的时间地点,又因其曾是自己的上司,对己亦有过临危接纳之恩,便令大军后退十里,自己则亲率一千人马,于午后来到了距离蓬莱城五里外的一处湖水边。
这里,便是他等待孙元化献上官服印信的地方。
但是,他再也看不到那枚金光闪闪的大印了,而且,他的称王之路,也到此戛然而止。
就在孙元化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另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也突然从侧翼杀了出来。
孔有德打眼一看,却也不怎么紧张——对方才仅有四百余人,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他对此也早有防备。
随着一阵战鼓声响,他事先埋伏在附近的五千兵马,也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直向那支从天而降的部队杀了过去!
确实是从天而降。
因为,那支部队的前面,此时已亮出了一杆大旗,上书两个大字——“天军”!
天军?
孔有德当然听说过天军的辉煌战绩,可是,他们不是应该跟着杨天义去了辽东吗?怎么居然在这儿出现了?
就在孔有德惊疑不定之时,孙元化的身后,也响起了一片喊杀之声,紧接着,便见一支千余人的守城部队迎面直扑了过来。
中计了!
看来,这所谓的献降,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孔有德一声令下,身边那一千人马便也冲上前去,转眼之间,已是与孙元化的队伍厮杀在了一起。
可是,战场形势的变化,却远远出乎孔有德的意料。
正当那五千伏兵将要冲到近前的时候,天军却忽然闪开两侧,露出了挡在身后的十余门大炮。
孔有德马上便认出来了:不好!是佛郎机炮!这玩意儿咱也有,只不过今天没带罢了。
佛郎机炮是一种明军装备较为普遍的轻型火炮,重量在三百斤左右,采用母铳与子铳相结合的结构,大大提高了发射速度,且其中装填了大量铅弹,爆炸时杀伤力可达十余丈。惟其射程有限,比之红夷大炮动辄四五里的射程远远不及,故利于野战而不利于攻城。
叛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第一排炮弹就已经在身边炸响,天军士兵飞快地从母膛中取出发射过的子铳,又填入新的子铳,一眨眼间,第二排炮弹便又当头炸落!
随着一波接一波的炮火袭来,叛军的队伍中已是火光四起、人仰马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片刻间,地面上已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断肢残体。
十轮炮火过后,天军官兵骑上战马,手持一种同样可以连发的马上佛郎机——这是由佛郎机炮改进后的轻型枪械,早在万历年间便曾应用于朝鲜驱倭战场——便如猛虎下山一般,向叛军队伍杀去。
战场的胜负,并不只取决于人数的多寡,更取决于气势的强弱。
事实上,正义与非正义,乃是决定士气的一个关键因素。而士气的有无与高低,会更直接地影响着战斗的结局。
本就慑于“天军”威名,更兼此时已是溃不成军的叛军队伍,根本不等天军杀至,便丢盔弃甲地夺路而逃了。
五千叛军的溃逃,让正在与孙元化鏖战的一千叛军顿时也无心恋战,原本已是占到优势的他们,竟也随之加入了败退的行列。
完了,完了!大势已去!
眼见情况不妙,孔有德也无心再整肃军队,便带着身边几十个亲兵护卫,转身也要溜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哪曾想,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湖面上却忽然翻起了一大片浪花,水中随之冒出了百余个身穿水靠的士兵,背后缠着大刀,手中却拿着一个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的东西,如出水蛟龙一般,正淋淋漓漓地跑上岸来。
这下完蛋了!
孔有德只看了一眼,便已猜到那油布中藏的是什么了——火铳!
距离只有十几米,还能往哪逃?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孔有德,便做出了一个与他此行的目的完全背道而驰的举动——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声叫道:“别开枪,别杀我!我愿降,我愿投降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