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福马贵吓了一跳,便赶忙跟着追了上去,可是这战场上一片混乱,夜色中又是目力受限,似乎只是一眨眼,何霖已是失去了踪影。两人心中焦躁不已,却也只得一边砍杀残敌,一边苦苦寻找。
战斗终于结束了!
战意全无的鞑子们已放弃抵抗,四下里抱头鼠窜。祖有功却并不命人追赶,只是下令:将所有的粮食都丢进河里!
直到这时,士兵们才明白过来:原来,今晚的任务,并不是来杀人,而是来毁粮的!
由于粮袋摞得密实,燃烧的速度相当缓慢。士兵们便用长枪将那些烧着的粮袋挑在一旁,却在其它的粮袋上奋力砍斫了一番,然后便连同马车一起推入了水流湍急的河中。
此地位于绕阳河的下游河段,距离辽东湾的入海口只剩下六七十里的河道,水势最是凶猛,那些被同时推入的大量粮车所形成的临时“堤坝”,也只是保留了片刻的工夫,便被更加强劲的水流冲得七零八落,须臾间,已消失在了汹涌激荡的浪花之中。
“发信号,让神枢营的弟兄们回来!”祖有功眼看即将大功告成,便神色轻松地下令道。
他们已经为伏击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现在,该是考虑撤退的时候了。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前方的哨探却是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西平堡方向,大批的鞑子骑兵已经出城,正急速向此地赶来。
与此同时,另一条军情也到了:处于下游十多里外的杜家屯,也出动了四百多鞑子已杀了过来。
更要命的是,何霖与马氏兄弟此刻却全都失踪了!
部队的位置已经暴露,原路返回肯定是不可能了,东面是鞑子的腹地,南北方向又同时出现鞑子的军队,眼下,明军已经是无路可退!
形势一下子便陡转急下!
祖有功神色凝重,却是沉着地下令道:“把剩下的粮食都推到路上,放火点燃,把那几车酒坛全都砸上去,用大火先把路堵上!把粮车全都拆了,用绳索扎成木筏放进河里,再把受伤的弟兄先抬上去。等神枢营的弟兄们一到,咱们就坐上木筏顺流而下,谁也拦不住咱们!”
士兵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咱们这位参将大人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分明是早就成竹在胸,面对突变竟是游刃有余、有条不紊,十足的大将风范。
士兵们纷纷向祖有功投去了充满景仰的目光,便在啧啧称赞声中,紧张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应变之策在杨天义的预案中早已考虑到了,祖有功此刻不过是照方抓药而已。而且,依照杨天义的嘱咐,祖有功必须将这份荣耀据为己有,不得向士兵们坦露实情。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随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而面对危险,最能够凝聚军心和鼓舞士气的,却莫过于士兵们对于主将的信赖与敬重了。
此时此刻,正是祖有功树立威信的最佳机会!
如果事情能够完全按照杨天义的预想进行,祖有功和他的部队,或许真的能够就这样光荣完成使命,然后全身而退了。
但是,有一种情况,却是杨天义怎么都无法预见的。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样子,神枢营的官兵已从河的西岸迅疾赶至,而马福马贵也带着后背负伤的何霖回归了部队。就在众人满怀胜利的喜悦开始登船的时候,却是听到了远处鞑子的叫喊声:“狡猾的汉狗,看这里!你们谁敢逃,他们就死定了!”
此时,拦在路上的火堆已经被挪开了,祖大寿循声望去,在火光的映照下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脸色却突然变得异常惨白:原来,那些正在打通道路的,并不是鞑子的骑兵,而是被驱赶来的西平堡的奴隶!
是汉人!
明军士兵一下子便全愣住了。
“那就是你们汉狗的军队,你们快滚吧,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来保护你们!”
在鞑子们凶狠狂妄的笑声中,在马鞭和枪杆驱逐下,那些汉人便一窝蜂似的向明军涌了过来。
目睹自己的同胞像牲畜一般被肆意驱赶,明军士兵们心中的仇恨与愤懑顿时便彻底爆发了!
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杨天义的预案中并无任何交代。
但祖有功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的眼中喷射着熊熊怒火,义愤填膺地恶吼一声:“全体听令!上岸,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