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不是也受伤了吗?他怎么样啦?”我问道。
“他没什么大碍,擦了些外用的金创药,休息了一个时辰便有生龙活虎了。”卢凤英有意要把刚才被空鉴师兄的不知而产生的尴尬消除,便竭力想说个笑话的说道,“现在啊,壮的跟头牛似的!”说完自己先笑了。
我跟沐玉也心领神会,却又含有其他意味的相视而笑。
刘秀醒来时,并没有睁开眼,而是靠着知觉感知了一下自己的所处境地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睁开眼看到了是他在凤英酒馆里喝酒时碰到了那几个小伙子。小伙子看到他睁开眼立时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说道:“好汉醒了,好汉醒了。”
刘秀看着雀跃的小伙子,想着自己被王琦吊起来鞭打棒槌的半死断气的情形问道:“是你们救了我吗?”
众人听刘秀询问,立时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说道:“不是,不是!我们可没有这等本事!是你的兄弟们救了你!”
“兄弟?”刘秀不知道说的是哪一位兄弟,疑惑的问了一句。
“对啊!就是你的兄弟孔雅尘和邓禹啊!”众人又答道。
“是他们?”刘秀心中猛然一惊。此时心中多有感慨,孔雅尘和邓禹都只是他这一路上萍水因缘相逢之人,当时也只是随口说说结拜为兄弟,不曾料二人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众人见他仿若不信,便觉得自己没说明白一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起了我跟邓禹和沐玉三人救他的故事。将我们如何夜半闯监牢,如何三更袭县府,如何城外寻假尸,如何城门战群兵的故事画虎添翼的说了一番。又将我们的义气胆识和武艺计谋大大的夸赞了一番,然后说道:“好汉得结这三位如此义气的英雄儿女,我们都羡慕得很啊。”
刘秀听着他们的描述,并不知其中有什么夸张成分,只觉得句句真实,件件营救工作都是那么艰辛,那么的令人感动。他听着,仔仔细细地听着,眼里不知不觉的多了些潮湿的东西。他想,这辈子能认识这样的三个人,值了。他为自己随口而说的结拜为兄弟感到惭愧,他就决定等伤好了,就正正式式的跟孔雅尘和邓禹结拜。不是说说就算了的那种。听着这几个人述说的在营救他的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他觉得愧对我们。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天自己强盛出头说话是一个错误。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领悟了一种人生哲学。
“我不该强盛出头说。”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这个世上有许多许多的事情不能说出,尽管我们把它们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不能说出口来。有些事情,看见了认准了算定了,必须说出来;然而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无论对错,至死也不能说。能够拿捏的住、拿捏的准什么事必须说,什么是不能说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才是真正能干大事儿的人。”
无论得出这些道理的事情对不对,我觉得这些道理还是对的。现在刘秀正在对陪坐在他身边受不了他的再三要求而又跟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边我们营救他的事情的邓禹说这些话。最后他总结道:“我不该这么莽撞,这么没有忍耐性,害得你们受了这么些苦。唉,也不知道雅尘兄弟和沐玉醒了没有?”
“我来的时候沐玉已经醒了过来,”邓禹安慰道,“我相信雅尘兄弟现在也已经醒了过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啦,好好的休息一下。”
刘秀看着发自内心的真挚关照自己的邓禹点了点头。两人仿若劫后余生一般相视的感动而笑。
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沐玉,我的心中又涌起了城门前那一战中我所做出的决定:放下武器。这个决定我做错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沐玉牺牲,却也因此差点害死了空鉴和邓禹。邓禹说得对,我这是妇人之仁,勇夫之见,难成伟业。师父给我的兵法奇书《彭城军略》中详细的述说了这种情况该如何做决定:敌强我弱,有困于敌者,少则弃之,以少保多,是为上策。师父也曾说我性过善,若欲成大事,必修其性,改其本。否则,功绩难成。可是,我真的能为了个人的伟业,而牺牲他人的性命吗?这跟阴险无耻的小人有什么区别?看来我终究成不了伟业了……
不,这不是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做派。一个内心深处的念头冒了出来,阴险无耻的小人害人性命是为了自己,战死沙场的将军不是,丢车保帅的做法是一种战略,是军事家应有的眼光和胸襟。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家国天下,是为了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以少保多,保的是举国人民!
可是,城门一战里,我是为了保家卫国吗?我是一位沙场点兵的将军吗?不,我不是。我在心里反驳,我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义气,自己和刘秀之间的义气,或许连义气都算不上。因为,我知道刘秀是东汉的开国之帝,是汉朝的中兴之君,我救他或许有那么一丝想假他之手而名留青史的卑劣目的。这算不得为公,算不得军事家应有的眼光和胸襟,只能算阴险无耻的小人。
你也是为了义气啊?为了沐玉,你连死都不怕,有哪一个阴险无耻的小人会为了卑劣的目的牺牲了自己?想到这里,我叹了一口气,好在没有放弃救沐玉。
可是,为了救沐玉我又害得空鉴师兄和邓禹二人差点死了。这又算什么?我死了没有关系,我是为救沐玉而死的,是为义气而死的?但,邓禹和空鉴呢?他们又为了什么?他们是跟着我而死的,当然也是为了义!但他们的义比我的义要大得多,要金贵得多。他们的义既有为了沐玉的义,也有为了我的义。他们明知道教了兵器会死亡,却依然跟着我交了兵器。这种大义,又岂能是我这种在危难时刻被迫而出的私心之义所能相比的?到头来,我做的还是不对!
义之一字,困惑多少英雄豪杰,迷惘多少肝胆志士。人人都说大义凛然,可这大义到底是什么?江湖豪雄的交情?文人雅士的心怀?凡夫俗子的顺其自然?还是将军沙场金戈铁马为国为民的豪情?都不是,可能也都是!城门一战中我做的是凡夫俗子的顺其自然之义;空鉴和邓禹做的是江湖豪雄的交情之义;黄翼澄和卢凤英所做的也是江湖豪雄的交情之义,当然也有少许的将军沙场金戈铁马为国为民的豪情之义。无论,大义小义,皆称为义,又何必纠结大小?一场错误的决定,看出了那么多人的性情,不值吗?还执着什么决定的后果?后果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沐玉没死,邓禹和空鉴也没死,就连自己都没死,我还执着什么?想到此处,哂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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