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贤馆,位于重庆城东。新辟一地,效帅府样式,修了院落屋舍。尽管地处并不当道,可这里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城中集市,只是没有商贩的吆喝,没有讨价还价之声,也没有牲畜屎尿之气,炉灶烟火缭绕之熏。但却有研墨之香,高谈论阔之势,辩论之争不输菜贩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可谓真正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
馆门不设守卫,任何人可随进随出,只要有高见,立刻有馆中人报告制司,有自信者也可自荐,制置使余玠求才若渴,定以礼聘之。如此自由之下,自然有不少人到此一试身手,他们中或有真才实学,或只会纸上谈兵,若能得重用报效国家,自然甚好,若朝廷用不上,也可以文会友,相互交流。
这日,招贤馆踏进几名轻年男子,他们或书生打扮,或布衣短衫,手持铁锤、长枪等武器。馆内进出的人每日不计其数,他们除了手中武器让人警觉多看几分,便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之处。
“这就是招贤馆?修得还不错。”张珏进门先两侧打量,手里拿了把折扇,学着读书人的样子,啪,折扇打开,优雅地缓缓扇动,“这不是模仿的制司格局吗?好似余制置真会住到这里来一般。”
“那是当然,余制置时常来此,也是这般,士人们都爱在这里停留,馆中也有食舍,吃住都免费的。”马敉宁来过一次,为他们带路。
正对大门的前堂里一片吵闹,门外都能听到。不用马敉宁介绍,就知是最主要的集会之所。张珏不屑于口舌之争,扇着折扇凑近,听他们在争什么。
堂里的书生分了两派,各站一边,泾渭分明。
“眼下敌强我弱,还是先行和议,避其锋芒得好。效法真宗皇帝立澶渊之盟,高宗皇帝推绍兴和议。鞑虏无战必堕,我中国才有中兴之机,此百年之计。”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另一边人的嘲笑。
“你们打算送出多少岁币呢?鞑虏皆得寸进尺之辈,诸君请看,澶渊之盟虽立,可庆历年间,辽主趁我与夏国交战之际,撕毁盟约,威胁朝廷增加岁币,这不是视盟约为无物么?再看绍兴和议,哪一条不是委曲求全?称臣纳币,最终又如何?失土可有收复?金虏还不是虎视眈眈。虏囚完颜亮还不是翻脸撕毁和议,意欲过大江。往近里,金虏被蒙古所压,仍依旧侵我大宋。而蒙鞑更加无耻,刚订盟约,就翻脸不认,还反诬我大宋占其河南之地。河南是我祖宗之地,因金虏南侵而失,与蒙古没有半分关系,什么时候成了他蒙古的地了?再盟约之中,不是规定金亡之后,河南诸地归还与我么?夷狄生性卑诈,和议只是自取其辱。真要和,也得痛快一战,打到他们求和才行。”
“那也得打得过才是。诸位得慷慨,可事实却是,我军节节失利,蒙鞑日趋猖狂。国土渐被侵吞,如果不能改变此状,空淡激进有何用?你等与其在此唾沫横飞,还不如现在出馆,报名从军,收复一寸两寸失地,岂不更好?”
主和议的一派立刻附和此言,嘲笑对方只不做。
“我等若上前方收复失地,你等必在后方求和割地,将士热血白洒,英魂哭诉无门。所以真要上阵,那也得先将求和诸人除掉,攘外先安内。”
听言要除掉他们,主和一派不平静了,大骂对方是暴徒。整场辩论由国策争论,变成了相互对骂。
闹闹嚷嚷间,双方皆注意到馆内来了几个生面孔。
“这几位兄台,你们怎么看?”
张珏愣,刚找了根板凳坐下,还没坐热,这就要他站队了?
张珏扇了两股风,眉梢挑动,笑对道:“我猜你们到招贤馆已有些时日了,难怪余制置没召见你们,因为你们的都是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