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的朱宏照开始大浪淘沙了,正常住在白镇,难得回一趟下官河。名义上磊磊判给了他,事实上还是和妈妈住在一起。
从去年开始,葛冬根在家无法再呆不下去了,残疾,下岗,再加上不育。夫妻都做了检查,确定是男方的问题,**稀少、精子存活率低。于是,他收拾收拾要去江南打工,费春花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葛东根一走,机会就来了,宏照授意春花在白镇租一间小房子,以便于往来。春花开始不肯,禁不住宏照百般哀求,答应有机会找找看。
中学河对岸有一排子旅馆全是二三十平方的小房子,一般出租给高中生住,租金不贵,春花看中了。许老板是葛东根原先的上司,春花说有个表弟在读高中,每天晚上到这儿来睡个觉,不烧不煮。许老板就把临河最好的房间租给了她,这个房间独立一幢,陷在四五级台阶下面,一点儿也不显眼,路人只看到一堵后墙,根本看不到门窗,更不会留意里面会住着什么人。
费春花很满意。
这天春花带去被褥枕头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许老板跟进来看,春花说:我会经常来帮表弟收拾收拾,把他衣服带回去洗洗。
许老板搬来一张旧办公桌说,这张桌子闲着,给你兄弟写写作业。
春花说了些感谢话。当天,春花告诉宏照地点,约他晚上八点钟去那个房子。宏照沿着公路找到许家旅馆,摸着黑下了台阶,看到一间房子亮着灯。敲门,门开了,春花把他拖了进去。
宏照环视房间,里面只有一扇窗户,已经拉上一小块碎花窗帘,门后面糊上了一层牛皮纸,外面是绝对看不到里面的。宏照一把抱起春花放在床上,吻起了她的嘴唇……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老许犯疑了,因为这么多天来他始终没有见到过春花表弟的面,只看到春花有时进进出出,到了晚上灯便亮了起来。有一次,两人睡死了,一直到七点多才醒。先是宏照走了出来,东张西望,发现公路上没人,才从台阶下面走上来。可是他忽略了对面店堂里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边,这个人就是许老板……
鸟渐渐地少了,只剩下乱七八糟的鸟巢搁在树桠间,茹苦一生的朱大江却像童年的我一样一遍遍地数着鸟巢。又是鸟儿孵殖的季节,隐约中,我感觉外公佝偻着身子站在古槐前重复地数着“一、二、三、四……”那深深陷进入眼窝的眸子,专一地注视着通往村外的羊肠路,他一定又想起二舅,想起二舅,他就显得分外苍老颓唐。
屋右的古槐——鸟的天堂。孩提时,二舅总是架着长长的梯子,猫着腰一回又一回地爬上树去为我取鸟。二舅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灵魂在南疆的土地上流浪,一次一次进入我们的梦中。
这个世界的人不少,但能够高擎自己的灵魂活着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常常因为很可怜的一点利益而丢失最可宝贵的东西,从而使缺少精神之钙的虚弱身体在这个世界猝然跌倒。我在读书的时候写过一篇作文《我的二舅舅》参加县作文竞赛,获得了初中组一等奖,当我把这篇文章读给外公听的时候,外公竟泪流满面。记得外公这样说,最有出息的是宏文,一家人对不起他。
大舅舅夫妇是全村闻名的势利眼,这无需再作佐证。三舅舅有权有钱对父母孝顺有加,但外公从不理会他。我当时想,也许外公和二舅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是依靠自己灵魂活着的人。